《环球》杂志驻华盛顿记者/王丰丰
100年前,面对不欢迎自己的美国社会,华工被迫聚集到沿海大城市的唐人街,由于家人无法来美,当时的唐人街居民几乎全是男性。中国人最珍视的东西之一——家庭,遭到残忍剥夺
排华法案,顾名思义即将华人排除在美国这个移民国家之外,限制甚至禁止华人成为美国人,享有美国人应有的政治、经济权利甚至普通人权。对美国的华裔社区而言,这是沉痛的历史,对美国这一以移民开国,以“平等”立国的国家而言,更是耻辱的一页。
7月27日晚,美国首都华盛顿唐人街一间著名餐馆,在华府众多侨领面前,国会众议院民主党领袖南希·佩洛西表示,她赞赏华裔众议员赵美心等人为促使国会通过就排华法案致歉的议案所做的努力。这是赵美心等开始推动国会为排华法案道歉以来,来自美国政治圈最高层的支持声音。
当时的唐人街,几乎全是男性
华裔在十八世纪中期开始进入美国。当时的美国因淘金热在华人当中号称“金山”。但随着加州淘金热逐渐退散,华人劳工开始在美国矿山、农场、工厂等地打工,为美国西部开拓带来了急需的劳动力,尤其在跨越美洲大陆的铁路建设上,更凝聚了大量华人劳工的汗水。
但廉价华人劳工的涌入让华人与白人的冲突开始显现,排华的做法、思潮开始出现。到了十九世纪下半叶,各种冲突层出不穷。美国历史学家约翰·海厄姆在1955年出版的名作《国土中的异乡人》中写道:“反欧洲移民的社会潮流从未达到1870年代至1880年代反华潮流那样的暴力程度。私刑、抵制和大规模驱逐,对华人的种种骚扰层出不穷。”
这其中最著名的案件是1885年发生在怀俄明州的“罗克斯普林斯大屠杀”。由于华工工资低廉,当地矿山大量雇佣华工,导致大量白人劳工失业,罗克斯普林斯在1885年9月2日发生排华暴力事件,28名华人劳工死亡,15人受伤。75所华人房屋遭到烧毁。
在这种社会背景下,一系列排华法案相继在美国国会出炉。从1879年《15名乘客法案》中禁止任何抵达美国的船只搭载超过15名华人为起点,至1904年将所有排华法案的有效期永久化,国会先后通过了8项排华法案,其中两项遭到总统否决。
这里面,最知名的是1882年将华裔定居者的移民和入籍程序冻结10年的《排华法案》。此后,国会数次扩大法案适用人群,将包括非中国公民的所有华裔包括在内,而且每次都对华裔作出愈加严格的限制,其中包括禁止华裔的配偶子女移民美国、要求华裔随时携带身份证明、禁止在刑事诉讼中引用人身保护权的华裔保释等。在美国历史上,针对一个族裔作出这些规定,禁止他们移民、与家人团聚,是第一次。
这种做法的后果是美国社会的华人遭到越来越多的歧视。面对不欢迎自己的社会,华工聚集到沿海大城市的唐人街,但由于家人无法来美,当时的唐人街居民几乎全是男性。中国人最珍视的东西之一——家庭,遭到残忍剥夺。
美国排华历史,从未得到清算
从1882年算起,在执行了61年后,排华法案在1943年为美国国会废除。但这并非是因为美国的政治家们良心发现,而是因为中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成为了美国人的盟友。但国会从未正式就此道歉或作出类似表态,而且在刚废除排华法案之时,每年给华人的移民配额只有105人。直到1965年《移民法案》通过,这一歧视性政策才被废除。到二十世纪末,美国已有大约230万华裔人口。
尽管耻辱的一页已经翻了过去,但排华法案的历史并未得到清算,美国官方也没有正式就此“悔过”,几十年一晃而过,直到2009年。
加利福尼亚州议会2009年通过决议,承认百年前对华人移民的迫害并正式向华裔社区道歉,迈出了清算的第一步。
但排华法案的“责任人”并不是加州,而是美国联邦政府。正如议案联署人之一、众议员比格特说,如果不能对历史作出清算,类似的事情就会一再发生。一些有识之士在加州通过这一决议后,开始在联邦层面推动此事,其中,就包括美国华人全国委员会主席薛海培。
薛海培告诉《环球》杂志记者,他2010年前往加州办事时想到,当年是联邦政府通过的排华法案,除了加州,还应推动国会道歉。
从加州回来后,薛海培与国会议员和华埠沟通,赵美心等议员及百人会、美华协会、美洲同源会等历史悠久的美国华人社团都表态愿参与此事。2010年5月27日,华侨华人社团代表到访众议院,递交请愿书,敦促国会为排华法案正式道歉。
除华人社区的支持,这一努力还得到各界友人的帮助。华府科文顿·柏灵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马丁·戈尔德在得知此事后,为整个计划提供免费法律服务,他带领自己的团队研究了从1879年至1904年美国国会通过的8份排华法案,并研究了当时国会就此开展的辩论,为确定议案内容提供了极大帮助,同时在国会找到了议案的更多支持者。
戈尔德对历史材料的整理在今年2月完成。在参与此事的各方努力下,议案在国会找到了更多支持者。众议院方面,除了来自加州的华裔众议员赵美心,来自伊利诺伊州的朱迪·比格特和科罗拉多州的麦克·科夫曼同意作为议案的联署人;参议院方面,来自加州的黛安·法因斯坦和来自马萨诸塞州的斯科特·布朗等6名参议员联署。这些议员民主党和共和党几乎各占一半,让议案从一开始就在两党内打好基础。
明年5月,美国可望就排华历史道歉
提出议案并非此事的终点。议案联署人、众议员科夫曼说,尽管议案已在两院提出,但类似议案在国会拖好几年没有结果的情况比比皆是。他说,要想议员们重视此事,各选区的华人必须不断就此向议员施压。“如果华人自己都不重视,议员们自然不会重视,”科夫曼说。
戈尔德与科夫曼的看法类似。他说:“凡是听我提过这件事的人没一个不说这是正义之举,”但这一议案在国会的进展却并不会一帆风顺。他介绍说,美国国会事务繁多,议员们会选择选民或支持者最关心、最紧急的事情去做,为排华法案道歉尽管是应有之义,但如果没有人强力推动,也很难排上国会日程。
薛海培说,在提出议案后,推动议案的华人社团相继在休斯敦和纽约开展活动,联络当地华埠。此前他们还在旧金山和纽约开展过类似活动。除此之外,华人社团还在华盛顿举行了一次筹款晚会,为推动议案通过筹集了数万美元经费。
经过不懈推动,议案在众议院的联署人已经增加了十余人。薛海培说,他们还想搞一个华人游说日,推动全美各地华人给自己选区的议员办公室打电话,传达自己的声音。按照他的估计,美国就排华法案道歉的议案可能在明年5月获得国会通过。如果获得通过,这一议案将为美国排华的耻辱历史画上迟来的句号。
来源:2011年8月16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1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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