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查韦斯

　　长期和美国叫板，却不给美国人足够的决心收拾自己，

　　是他最聪明的地方

　　特约撰稿 文远

　　8月8日，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启程前往古巴，开始第二轮化疗。一个月前，委内瑞拉迎来独立200周年纪念，已经诊断出癌症的查韦斯没有出现在阅兵场，只能通过电视直播露面。一个月过去，当他再次出现在公众视线里，头发已经因为化疗而脱落。

　　这个形象，和人们印象中的查韦斯，大相径庭。

　　他曾是一个不知疲倦的人，每星期要去电视台主持一档节目《你好！总统》。这是查韦斯的个人脱口秀，他会在里面即兴诵诗，引吭高歌，自言自语，甚至骑着自行车绕场一周。有西方媒体做过统计：自从1999年开设此档节目，查韦斯在里面的演讲时间，平均每天43分钟。

　　他曾是一个热情奔放的领袖。查韦斯会在半夜把电话打给熟人，兴奋得像个孩子：“现在我把手机伸到窗外，你能听见外面群众的欢呼声吗？”因为崇拜南美解放者玻利瓦尔，开会时他永远会在自己身边留出一个座位，声称“这是留给伟大的解放者本人”。

　　他，还是一个喜欢和美国对着干的领导人。驱逐过亲美的以色列大使，和伊朗打得火热。他会在出席APEC例会期间安排自己和萨达姆握手，也会同俄罗斯签下军事合作协议，甚至邀请对方军舰到委内瑞拉做客。他骂起美国领导人口无遮拦，前总统布什被他称作“白痴”，国务卿赖斯则是一个“彻底的文盲”。

　　但是，他也有通情达理，甚至温文尔雅的时候。

　　2005年，卡特里娜飓风席卷美国墨西哥湾沿岸，委内瑞拉第一个表示愿意提供援助，但是被骂作“白痴”的布什，拒绝了他的好意。2009年，出席美洲国家组织首脑会议的查韦斯向奥巴马送上一本《拉丁美洲：被切开的血管》——一本叙述15到20世纪西方殖民者掠夺拉美资源的历史著作，奥巴马笑着接过这个含蓄的批评。

　　所以，就连仇视他的人都说，虽然查韦斯也是一个“疯子”，但和远在非洲的那个“疯子”比起来，理智得多。

　　那个人，说的是卡扎菲。1973年，早在洛克比空难前，卡扎菲已经暴露出一次“疯子”的本性。当时，一艘邮轮从南安普敦出发前往以色列港口海法，里面装满回去庆祝以色列建国25周年的犹太乘客。卡扎菲说服埃及总统萨达特“借”给他一艘潜艇，要不是萨达特突然发现他打算用这艘潜艇突袭以色列邮轮，一场海上的“洛克比悲剧”早就酿成。

　　查韦斯，不会像卡扎菲那样，在联合国大会上撕碎《宪章》，也不会动不动高嚷“把某个国家从地球上抹掉”。他拥有拉美领导人独到的热情和活力，他的“个人秀”永远都是“肥而不腻”：他主持的《你好！总统》长期雄踞收视排行榜首位；他很早就公布了自己的微博账号，至今已经拥有67万个“粉丝”；他在2007年主动把家里多余的东西搬到中央广场，号召全国人民以此为榜样资助穷人……一个支持者说，他希望查韦斯永远执政，“因为他是代表穷人的总统”。

　　卡扎菲的境界，和查韦斯相差很远。虽然他向利比亚人提供了免费教育和医疗，住房也有丰厚的财政补贴，但是人们好像更喜欢报道这个国家的另一面：在利比亚，学校禁止学习任何外语；假如公民被发现和外国人私下议论政治话题，将面临3年牢狱之灾；政党活动也被禁止，“那些想成立政党的人只有一个下场：死刑伺候。”卡扎菲可以耗资1000万欧元兴建“国家望远镜计划”，也可以指挥老百姓在沙漠中开掘庞大的地下运河工程（挖出的土方量可以堆成16个胡夫大金字塔）。他的我行我素，就连朋友也觉得头疼；查韦斯的“个人秀”，却给支持者带来安慰和欢笑。

　　然而，两个人的政治危机感，却毫无分别。

　　2002年4月，委内瑞拉突然爆发政变，查韦斯被迫辞职。几天之后，他被忠于自己的部下救出，重新控制了局面。

　　再过一个月，查韦斯宣布说：雷达显示，政变发生时有美国海军舰艇和飞机出现在委内瑞拉外海。后来，他不止一次发表讲话，声称假如哪一天他突然死去，那肯定是美国人的阴谋：“公民们，你们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精明的卡扎菲，却在晚年主动和西方修复关系。2003年，他主动承认利比亚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开发计划，表示愿意在国际社会的监督下拆除它们。他通过儿子向美国承诺：利比亚的未来“将会更加自由、民主和解放”。在接受《时代》周刊的专访时，卡扎菲亲自承认：“全世界都在变化，你要么选择和它同步而行，要么被它甩在后面。”

　　8月8日，病弱的查韦斯第二次前往古巴接受化疗。为了让他安心养病，委内瑞拉全国代表大会仅用十几分钟就通过决议，批准总统离开国家5天以上。

　　临行前，查韦斯若有所思地告诉大家，治疗时间也许会超过议会批准的假期。这个说法，很让他的支持者担心。大家已经看到：尽管卡扎菲一再向西方修好，但是当他决定和反政府武装奋战到底的时候，西方世界仍然愿意打出“人道主义”借口，轻轻挤掉折磨自己42年的肿块。

　　面对一个衰病缠身的查韦斯，美国人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