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他准备去学校食堂打工（图）

　　今年高考前三天，高启辉的父亲急病去世；十年前，母亲也是急病，同样是“几分钟的事”。

　　这位孤儿今年的高考成绩是592分，考取了一本院校武汉理工大学应用化学专业。至于学费，年迈的爷爷老泪横流：“总得想办法给孩子凑够吧。”

考上大学但是没钱上学，孙子和爷爷都在发愁。本报记者寇宁摄

　　爸爸走了兄弟俩成孤儿

　　7月30日上午，我们在太原市小店区西温庄乡东温庄村里绕来绕去，寻找高启辉家。村角有处寒酸的院墙，历经风蚀，一副不堪重压的架势，这就是他的家。

　　院里很局促，房子比院墙更显破旧。听到声响，有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出屋来。他躲避着我们的目光，没有吱声，只是低着头，在门前的砖地上转来转去。这是高启辉？我们不能确定。

　　一位年迈老人将我们让进屋，忙不迭地搬来板凳。刚想张口说些什么，突然哽咽起来，捂着眼睛夺门而出。

　　那年轻人跟着我们进屋，坐在那里，一声不吭。随行的村支书张玉马指点着告诉我们，这就是高启辉，那老人是他爷爷。

　　6月4日，他爸爸去阳曲县打工时，突发心肌梗塞，一下子就过去了。张支书开始介绍情况。这孩子从小学习就好，今年没有发挥好，却也考了592分，考上武汉理工大学了。

　　张支书讲话时，高启辉不安地瞅来瞅去，好像急着寻找一个安放目光的角落。

　　他爸爸常年跟着钻井队，在全国各地打工。孩子快高考了，他找到离家近的阳曲县一处工地打工。那天坐着车，正往那边走呢，犯病了，没得救，当时就不行了。

　　村干部们一商议，决定“密不发丧”。6月9日，他考完估分后，回到家里，得知噩耗。10日，村里出面，帮他把父亲“打发”了。

　　最让张支书于心不忍的，是这夫妻俩辞世太快，孩子们没能见他们最后一面。

　　从我们进门，高启辉的弟弟一直不动声色地埋头做作业。支书讲得越多，他的头越低。后来，再也撑不住了，把头埋进书堆，泪水洇开，湿了书本。

　　高启辉木呆呆坐着，双手却在用力握拳。他拼尽全身的力气控制着自己的眼泪，却控制不住剧烈抖动的嘴角。

　　掉泪或是开口述说自己的窘境，好像是件极不争气的事，这个时候，十九岁的高启辉没法说服自己开口。

　　我们安静地坐着，等他。

　　爸爸从不歇着他累坏了

　　整个高中，高启辉一直住校，高考前夕也是一样。可是，高考时，父亲没来，这让他心头闪过一丝不安：“之前，爸爸不停地告诉我，考试时他一定会来陪考。”

　　“考完回到家里，我才知道爸爸不在了。大家瞒着我，我很理解。否则，我没力气走进考场。”

　　高启辉开始与我们交流，讲得最多的是他眼中终日忙碌的父亲。

　　74岁的爷爷与67岁的奶奶在家种地，刚够全家人吃。一家五口的花销，全靠爸爸在外打工。他常年跟着钻井队全国各地干活儿，虽说手上有技术，重体力活也得干。

　　爸爸最远去过云南，回家就跟高启辉说那里的雨下得没完没了，腰腿痛得受不了。可就是那样的天气，每天都得手脚不停地干活。

　　爸爸很少回家，三四个月回来一趟，最长的一次是半年。

　　只要一回家，他总是先去学校接上高启辉，去饭馆吃一顿。吃饭的时候，他很满足地看着高启辉吃，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说：多吃点，多吃点。有时候再多说一句：“你好好学你的，别为钱发愁，那是我的事。”

　　高启辉的妈妈去世时，爸爸才35岁。很多人劝他再找一个，他怕高启辉和弟弟受后妈的气，说成啥也不再找。

　　他的血压特别高，高压经常上二百。高启辉在家里，碰巧他也在家，高启辉总是提醒他吃药。他听高启辉的，乖乖吃。没人提醒时，他只有头晕时才想起吃药。

　　真应该多给他打打电话……

　　说到这里，高启辉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可是，他每次接到高启辉的电话，总像被吓了一跳似的，“没钱了？吃不饱吗？”他总在担心孩子，他总是内疚给予高启辉的太少。所以，高启辉尽量不给他打电话。每三周，高启辉考一次。每三周，高启辉用学校的公用电话，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考试成绩，叮嘱他工作时注意安全，高启辉最担心的是他工作时出点意外。

　　这次，也是个意外，爸爸才45岁，还那么年轻……

　　如果将罩在脸上的那层黑黢黢的悲哀拂开，再舒展眉头，高启辉算得上英俊。那张严峻的脸上，有浓浓的眉，含泪的双眼，毛茸茸的胡须，年轻人的棱角初现。他身高近一米八,肩膀宽宽的，很结实。

　　为了爸爸只能拼命学习

　　十年前的一个星期天，还上小学的高启辉做完作业，出去玩了一会儿。傍晚回到家，妈妈就倒下了。他躲在一边，看着大人们忙碌，心里知道，妈妈没了。

　　悲伤的高启辉开始沉默，变得寡言少语，全部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初中考高中时，他考了小店区第60名，被保送进入小店一中。这个名次也为他减免了2/3的学费。然而，每年的书本费还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妈妈去世后，爸爸开始外出打工，每月按时寄回生活费。高启辉每两周回家一次，奶奶总会将400元生活费放在他手里。一个月400元，其中300元用来吃饭，剩下的100元，都换成了学习资料。

　　高中三年，高启辉的作息时间永远是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二点半才睡。“我的自控力极强，再嘈杂再恶劣的环境，都能学得进去。”他最喜欢的学科是物理，化学，“一学它们，心里就高兴”。

　　对今年的分数，高启辉有些遗憾，“没发挥好，我的正常水平，应当能考到620分左右。”然而，优秀生胸有成竹的品质在估分时被高启辉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为自己估分590分———与实际成绩只差了两分。

　　“我弟弟开学上初二，他学习特别好。我是长孙，家里还有年迈的爷爷奶奶，我以后得担起这个家啊。开学后，我准备在学校的食堂打工，抽空当家教，再不行就申请贷款完成学业。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我想靠自己。”

　　“爸爸，你这辈子已经这么累了，在那边轻松点吧，别为我们操心。家里有我呢！”前几天，高启辉去坟地为爸爸过第七个“七日”，告诉爸爸他心里最想说的一句话。

　　本报记者 康景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