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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济南时报
长岛如被污染渤海就完了
□本报记者 李永明发自长岛
长岛，南临蓬莱，北接旅顺，渤海上的一串“海上明珠”。有人说，秦皇汉武认为登上此岛即可长生，便将它取名“长生不老岛”。
从今年7月开始，蓬莱19-3油田溢油事件消息曝光后，溢油阴影开始笼罩整个海岛，“油污离得还远着呢”、“有人发现油污了”“漏油点被堵着了”、“又漏油了”……错综复杂的消息不断传到这里。
千百年来在岛上依靠大海维持生计的渔民忧心忡忡，不知道该听谁的。“康菲阴影”之下，长岛和临近的蓬莱旅游业遭重创，不少游客咨询的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你们那海水都是黑的？”
面对康菲，渔民们担心自己的利益最终会被抛弃。
“油污要弄死扇贝，我们就不用活了”
阳光照耀下，长岛的海很蓝。前往长岛的船上，60岁的船员老范说，“没事，你看这么蓝，哪儿有油？漏油的地方在40海里之外的油田，还远得很呢！”老范的这份轻松可没感染到当地忧心忡忡的养殖户。
“现在油污还没来，可风向一变，谁知道我们会不会遭殃？”9月1日上午9点，长岛北端北城村50岁的养殖户冷静正把扇贝苗导到一个个扇贝笼里，这些投入了大本钱的扇贝苗，是她一家今年全部收入来源。
“她儿子在青岛海洋大学读硕士，还不得赶紧多赚钱。”一旁每月4000元雇来的工人打趣道。“谁说的，俺儿子每年奖学金都有1万元。”冷静回了一句，但转头又对记者说，“要是油污真弄死扇贝，我们这些养殖户就不用活了。”
北城村位于长岛北部，有440户人家，如冷静这般以扇贝、海参养殖为主业的大有人在。“9月在近海投放扇贝苗，要到明年5月长大再收上来卖钱。”冷静说，“养扇贝一点儿不比种地轻松，扇贝对海水水质、水温要求高，一有风吹草动，就死给你看。现在最担心油污飘过来。”
早在今年6月4日，蓬莱19-3油田就出现溢油点，迟至1个多月后，康菲才向公众透露信息。7月初，长岛有渔民在海边发现油污，尽管此前也有油污飘到岸上，渔民们不得不担心这起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溢油事故会影响到“饭碗”。
虽然国家海洋局7月公布的一份鉴定结果，表示长岛发现的油污并非来自蓬莱19-3油田。但渔民们不放心，“专家鉴定我们这里的油污和漏油油田没关系，谁知道呢？现在还没有影响，可秋天风向一变，还是会往我们这里吹。”长岛扇贝养殖户冷卫荃说，自己养了20多年扇贝，以前海水清，“现在垃圾、污水还有漏油一股脑往海里扔。海就是再大，也受不了这么折腾。”
由于风向和洋流影响，最先受溢油事件危害的是河北乐亭、昌黎两地养殖户。当地统计，700万笼扇贝苗中有半数死亡，200多户渔民委托律师要告康菲，索赔3.3亿元。“我们村里的养殖户都在商量，要是真被污染了，我们也告。”冷卫荃说，他们最担心的是康菲是大公司，渔民们不是人家的对手。
“游客一上来先问，海没变黑吧”
渔家乐起源于长岛，是当地著名的旅游项目，兴盛起来有十多年了。据统计，有70%外地游客都是慕名来体验渔民生活的。今年7月，渤海漏油事件发生的消息一传出，渔家乐生意立即受到影响。
“一个星期，才来两个客人……”长岛欣艳渔家乐的王艳告诉记者，现在渔家乐都是通过网络宣传，可7月渤海出现漏油的消息传出来后，因为紧挨着蓬莱，长岛的旅游受到很大影响，“我们算了一下，村里80多家渔家乐，比去年少了一半客人。”
长岛当地旅游部门曾发布消息，声明渤海溢油事件对长岛没影响，可网上消息风传，让长岛旅游经营者百口莫辩。“有人说，在长岛跳进水里，整个人都是黑着出来。90%的人咨询时一上来先问，海滩没有变黑吧？我只好一点点解释，油田虽然叫蓬莱19-3油田，是它以比较著名的地名命名，其实离蓬莱和长岛还很远。”王艳说，马上要到“十一”旅游高峰期了，如果康菲的事情还不能了结，渔家乐经营者的损失还会增加。
相对王艳一家人的坚持，长岛店子村云心渔家乐的宋晓云正把饭店的沙发用布罩上，“算了吧，反正也没啥客人，不如帮我丈夫去养扇贝。康菲不就是个美国石油公司么，这么牛？要是海水被污染了，谁能来保护我们。”宋晓云说，不少渔家乐都损失三四万元，“找谁要啊”？
“退团理由只有一个，你们被污染了”
这是一摞传真，有南京的、上海的、青岛的、内蒙古的……各地旅行社都给长岛海之旅旅行社经理王鸿雁传来退团单，上面注明的退团理由都一样，“你们被污染了”。“我哭都来不及，什么时候出事不行，非得这时候？”王鸿雁说，每年7月20日至8月20日是长岛旅游旺季中的旺季，“游客不提前预订，来了都住不上。有的散客只能挤在宾馆服务员的房间里。”恰在这时，油田溢油消息传来，退团传真一个接一个。
最早的一份退团订单是7月5日签订的，恰是国家海洋局首次证实发生了渤海溢油事件，然后退团单一直持续到7月底，取消理由全是因为担心油污对长岛有影响。这些旅游团均计划7月28日、29日来长岛旅游，最大的一个退团有80人。“政府越解释没影响，游客越不信。”王鸿雁说，尽管康菲油污还没来，潜在影响却无法估量，因为咨询的人很多，都在询问油污的事情，散客数量可能损失更多。
在九丈崖景区，可以看到海滩上有很多白色石头，其中不少是黑色的，还有沥青的味道。王鸿雁说，自从渤海上有了油田，油污就飘过来了，可是又不敢告诉游客，“要是告诉询问的游客，海边有油污，他们肯定不来了。去年有一名南京游客，在九丈崖坐在石头上休息，身上名牌裤子被油污弄脏了，没办法，旅行社只得赔偿了几百块钱。”
现在，长岛有八个比较大的旅行社，另有旅行社协会。王鸿雁正打算联合旅行社协会、长岛规模较大的渔家乐状告康菲。“旅游局让我们把有代表性的退团单交上去了，能不能行，还不知道。”王鸿雁说，现在就把状告康菲提上日程，对旅游业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等到“十一”最后一波旅游高峰过去，大家就打算起诉康菲。
“以前海水多好，你们别把海水糟蹋了”
“那时候海水很清，一网下去，多大的鱼都有，现在不行了。”长岛店子村村民林永家98岁了，想起童年的海，依然笑起来，“那时候小虾什么的，大家都不愿意要，也很便宜。”
年轻的林永家不愿意出海捕鱼，做过小生意，还闯过“关东”，后来回到长岛，“舍不得啊，这里的海味最好、最新鲜。”
现在，林永家的儿子、孙子都在养殖扇贝，老人带着眼镜每天都看电视，“我听人说了，海里漏油，儿子和孙子担心扇贝被污染。以前海水多好，你们别把海水糟蹋了。”他叮嘱记者，要把这话告诉大家。
林永家的担心其实正变成现实，渤海湾生态已变得非常脆弱。“即使康菲实现彻底封堵溢油点，海面上的油污清理干净，也并不表示油污对海洋生态系统的影响就不存在了。”山东大学海洋学院副教授王亚民说，“原油泄漏事故对于一些大鱼的影响可能要小，但对鱼卵、幼鱼幼虾的影响就比较大，因为它们对油污等环境灾害的抵抗能力弱，而它们对于未来渔业资源起很重要的作用。这个影响今年可能看不出来，但明年，这里很有可能出现渔业产量下降的情况。”
据国家海洋局公布的数据，7月11日，蓬莱19-3油田溢油主要集中在蓬莱19-3油田周边海域和西北部海域，这一污染范围外缘线距长岛38公里，距京唐港61公里。到8月23日，污染范围外缘线距长岛21公里，距京唐港53公里，一个多月里，污染范围正在扩大。“这片海是我们的口粮地，要是被污染了，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养殖户冷卫荃说，洋流最后才到长岛，要是长岛被污染，整个渤海就完了。
潮起潮落，充满咸腥气息的长岛渔村里，养殖户们正忙着给扇贝笼投苗，给海参换新鲜的海水。对于冷静和冷卫荃来说，尽管知道海水污染危险正在逼近，只能选择继续进行海产养殖，只能祈祷茫茫大海能消化掉污染，带来一个丰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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