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张兰的战争

　　“俏”张兰的战争

　　知名餐饮企业和知名投资机构之争，张兰被置于风口浪尖

　　本刊记者 薛芳

　　一直不缺乏关注度的俏江南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俏江南）创始人张兰再次成为焦点，这次缘于她公开炮轰鼎晖，称俏江南“最大的失误是引进鼎晖”，“他们什么也没有给我们带来，那么少的钱占了那么大的股份。就当我们交了学费吧。”

　　炮轰资本，张兰不是第一个，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业内人士调侃，当年搜狐上市后一段时间，张朝阳向华尔街开骂；去年当当熬到上市，李国庆开骂。张兰连上市都捱不到，就开始骂街了。

　　人们时常把企业和投资机构之间的关系比喻为情侣，那么鼎晖和俏江南这对“情侣”遭遇到了什么问题？张兰为什么会发飙？

　　“去草根”逻辑

　　53岁的俏江南董事长张兰是中国餐饮行业里最有名气的经营者，她的个人故事在境外媒体被津津乐道。在一个由精英男性主导的商业社会里，张兰取得的成就不可谓不炫目。

　　张兰最初的命运是随父母在湖北农村插队，放牛、种菜。在其叙述中，她3岁学会了织毛衣，自那时起，张兰就知道自己聪明。她命运的转折点是在1989年，那一年她出国到加拿大。到了异国他乡，张兰变得茫然。后来,她把自己的那段生活形容为“就是挣钱”。

　　“和我一起打工的都是印度裔的男人。每天早上大冷冻车来了，一人搬18 片大牛排，一片有几十斤，人家一片儿都不会帮你搬的。”张兰如此叙述那段岁月。“在餐馆打黑工能一天切6筐土豆丝，至今手上还有一个缝了十几针的伤痕。”

　　两年后，张兰赚了2万美金，选择回国。她在东四租下了一个100平米的店面做“阿兰小馆”，店里有她从四川郫县运回北京的竹子，还有自己爬梯子画的壁画。2000年，她将所有产业卖掉回笼6000万资金，在北京国贸开办第一家俏江南。

　　此前张兰的人生际遇充满了草根特色，此后的11年，张兰一直试图完成一种转换。

　　“装修位于北京双子座大厦中的首家兰会所（LAN Club）时，张兰和汪小菲花了1200万元请来了设计巴黎Bacca-rat水晶宫的法国设计师菲利浦•斯塔克（Philippe Starck）。兰会所极尽奢华之事，上万元一只的水晶杯，几十万元一盏的吊灯，满屋顶镶嵌着世界名画，总投资超过3亿人民币。”

　　“在2006年的保利秋季拍卖会上，张兰还用2200万元拍下了当代著名画家刘小东长10米、宽3米的巨幅油画《三峡新移民》。这幅画如今摆放在2008年在上海新天地开张的第二家兰会所内。”

　　在巴厘岛海啸期间，张兰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带回大量巴厘岛的物料进行店面装修。在店面设计上，她不惜重金聘请国外著名设计师。比如俏江南在国贸的首家门店就是由哈佛大学建筑系的美籍华裔设计师设计，其后开的各个分店，花在装修设计上的费用也都不菲。

　　张兰这般“奢华”的背后，是俏江南的声名鹊起。据公开资料，自2000年创建之初俏江南即已实现盈利，连续8年盈利之后，2007年的销售额已达10亿元左右。2009年，张兰首次荣登胡润餐饮富豪榜第三名，财富估值为25亿元。

　　据汪小菲微博透露，俏江南目前约有7000名员工，每天接待2万名客人。如按照人均消费150元计算，年销售额将近11亿元。中国烹饪协会副秘书长边疆介绍，类似于俏江南这样的中高端餐饮连锁企业，行业平均纯利润率在5%-8%之间。这意味着，俏江南年均纯利润超过5500万。与湘鄂情去年5802万的净利润大致相当。

　　正是如此，俏江南成为A股新贵似乎指日可待。

　　闪婚恶果

　　尽管近日俏江南怨气颇重，但和鼎晖之间，也确有郎情妾意的时光。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鼎晖以2亿元入股俏江南，一度被人们津津乐道。事情缘于那年春节后不久，张兰参加鼎晖的一个聚会。当时，鼎晖的一个合伙人坐在她旁边，相互都不认识。交换名片一看，张兰发现对方是鼎晖的王功权。

　　当天晚上10点散会以后，张兰就把王功权带到公司总部，公司的财务总监等都在，相谈甚欢。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顺理成章了。双方作出合作的决定后，各项工作还不算慢，从2008年初到敲定，8个月时间内就完成了这轮融资。

　　拿到融资时，俏江南曾野心勃勃，说2009年底在国内开店数量要达到100家，海外50家，但到了今天，其全部门店数量仍只有50家左右。一度，张兰曾说要将俏江南开到台湾、伦敦、米兰等地区和城市。

　　对于鼎晖和俏江南来说，蜜月期很快就结束了，一位知情人士表示，“他们一直在吵架”，“在某种程度上，鼎晖认为自己陷入了陷阱”，主要源于，“张兰当初放下的豪言均未实现，伦敦、米兰、台湾开店的事情未见结果，鼎晖对于俏江南的业绩增长不认可”。而坊间传闻，“据说张兰认为那么一点钱，没帮上什么忙，还想有话语权？”

　　也有业内人士指出，鼎晖和张兰之间的冲突，恰恰在于双方的价值观不同。张兰是做实业出身的，她靠的就是两三万美金起家，是一盘菜一盘菜炒出来的。而鼎晖是在投资，“他们要求成倍的回报，10倍以上的回报在他们看来很正常”。价值观的不同，决定了双方只能够彼此迁就。

　　但张兰闹心的是，此时她不得不面对俏江南上市计划一再搁浅。

　　2011年初，俏江南向证监会递交上市申报材料。但60天过后，证监会没有给任何回应，俏江南被晾在那里。同样命运的还有去年就排队申报上市的顺峰集团、狗不理和广州酒家等餐饮企业。

　　“我们保持沉默”，对于张兰的“炮轰”，曾投资俏江南的鼎晖前合伙人王功权这样回应。王功权离开鼎晖创投后，黄炎成为鼎晖创投新任掌门人。

　　“不知鼎晖当年是否拿了把刀架在了俏江南脖子上签的约。若那样，这场婚姻就一定是鼎晖的不是。”赛富基金首席合伙人阎焱对此表示，“商业的基石是对契约的尊重和执行，若当年鼎晖的投资合约不是以武力相挟的城下之约，对投资人事后的谴责及翻盘就显得太缺乏商业的基本诚信了。”

　　曾在今年初炮轰PE投资人的当当网总裁李国庆则对张兰的境遇表示同情。他在微博上表示：“创业者经常被金融家拦路抢劫。海底捞企业老板就不急于接受投资，不急于上市，可业务扩张也挺快啊。消费者和员工都HAPPY。”

　　而投资人阚治东认为，每次投资都像与企业谈恋爱，如果谈得好，会演绎出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如果谈不好，双方都会黯然神伤。

　　厌恶总是相互的

　　谈得好的前提是企业的蛋糕做得足够大，各取所需；如果蛋糕不够大，就可能会暗自伤神了。诚如张兰所说，她早就想清退这笔投资，但鼎晖要求翻倍回报，双方没有谈拢。

　　3年时间，张兰对外的承诺均没有实现，比如开店数量，比如国外开分店，这里面有天时地利人和等等因素，但最核心的，还是在品牌营销方面出现根本性错误：张兰自称为慈禧太后后人，但她的成长履历，则非常草根，而她的兰会所，则极尽奢华之能事。

　　曾任《商界评论》杂志主编的李彤告诉记者，普通人买不起奔驰，但奔驰车主会很在意普通人对奔驰车的看法。普通人吃不起俏江南，但吃得起的人越来越感觉没劲。高品牌意味着高价格、高利润，现在钱也花了，品牌价值没提上去。这种状况下，盲目扩张，与成本控制反其道而行，入不敷出是必然的，进而就会向风投化缘。

　　但上市实现利润是资本的终极目的。薛蛮子当年25万美金投入UT斯达康，赚取了1.25亿美金；软银赛富阎炎4000万美金投入盛大，在盛大上市时，赚取了5.6亿美金的回报；而王功权2006年投资奇虎360的500万美金，在奇虎今年上市时，回报高达40倍，赚取了2亿美金。

　　但这种“回报”的故事，写到俏江南这里，似乎陷入了一种两难境地，张兰对媒体表示，中餐概念难以讨好资本市场，投资者的高回报要求俏江南必须做到可复制性的快速扩张，这会让中餐的独特魅力丧失，“资本市场就想让你赚钱，可复制性就受欢迎，不可复制就不欢迎。”

　　不过张兰对中餐的看法也有可商榷之处：去年9月28日，乡村基公司在纽交所上市。14年前，乡村基的创始人李红和丈夫张兴强在重庆群鹰广场创办第一家乡村鸡快餐店（2005年改名为乡村基）。创业十年间，乡村基每年只新开一个店，是个不折不扣的“慢公司”。

　　张兰把自己颇为分裂的一面呈现给了公众，一边说俏江南不做家族企业，一边又让儿子汪小菲接任CEO。而当下，张兰对鼎晖的炮轰在某种程度上被业界视为“过河拆桥”和“忘本”，更被视为“缺乏商业契约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