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军政府首任都督：从上任到被杀仅10天(图)

站在焦达峰故居前面，焦复楚老人一脸无奈。

残存的焦达峰故居。

　　一生在家乡革命 为湘民舍身成仁

　　焦达峰: 十日湘督的跌宕人生

　　《法制周报》记者 赵雪浩 文/图

　　在一个初秋的清晨，从长沙出发，走机场高速，沿长永高速依次路过永安、北盛、沙市等街镇，就到了辛亥革命时期湖南军政府首任都督焦达峰的故乡。为纪念这位辛亥革命元勋，上世纪80年代这个村子更名为“达峰村”。

　　可以这么说，在湖南籍的辛亥革命风云人物中，焦达峰的一生始终与湖南紧密联系在一起。与黄兴、蔡锷等人的辉煌革命历程在省外不同，焦达峰选择了一条本土革命之路。从1887年到1911年，这24年就是他的一生，虽很短暂，却跌宕起伏。

　　1912年，当他被南京临时政府追赠为大将军的时候，一位未留名的“浏阳宿儒”给了他一副挽联：“与周郎同年，昔日都督，今日都督；继关公扶汉，前破长沙，后破长沙。”

　　寥寥数字，意味深长。

　　幼时就立志于革命

　　“从记事起，父亲给我讲过很多关于祖父的故事。印象最深的就是高祖父为了送他到日本留学，几乎变卖了家里所有的田产，甚至连秧苗都没放过。”2011年9月22日，在浏阳市龙伏镇达峰村，65岁的焦复楚一边指着墙上祖父的遗像，一边对《法制周报》记者说。

　　据史料记载，1887年1月16日，焦达峰生于浏阳一户富裕的地主家庭，在乡亲们的口中，他是个“喜欢到处走，很调皮”的孩子。焦达峰的家庭颇为开明，据周学舜所著《焦达峰》一书考证，“祖父焦添龄在焦家桥开设水烟店，家境日益小康……父亲焦舜卿壮年在家塾教书，反对八股，无心于科举功名，倾向于维新”。

　　焦达峰“天资聪颖，少年成才”，他曾建议父亲改变私塾只读书不运动的旧例，建议安排课间自由时间。他颇懂一点武术，“行远路健步如飞，善游泳，打鸟弹无虚发，只身夜行山路数十里，无所畏惧”。听起来像个十项全能的运动少年。

　　关于祖父年少时的聪明，焦复楚特意讲了一个故事：据说焦达峰在9岁时就会作诗和对联，一天，老师命诸学生对“子女好”，焦达峰不假思索地答“日月明”。老师黎尚姜听后甚为惊异，赞其“神童”。

　　而焦达峰幼时萌发的反清思想，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位“世代洪帮、自称明代遗民、热衷于反清革命”的黎尚姜先生。而黎尚姜也十分赏识焦达峰的坚强意志和卓越才华，遂对已加以“文传武授”的悉心教导，并曾预言“焦达峰是当代的吕尚、兴汉灭清的革命家”。

　　殊不知，不出十年，此预言便已成真。

　　1902年，15岁的焦达峰前往浏阳就读于县立南台高等小学堂。而这所学校在戊戌变法中曾被谭嗣同和志士唐才常改为算学馆，而此二人也成为读书时期焦达峰的偶像。焦达峰慨然宣称：“吾惟有从谭嗣同、唐才常之后耳。”

　　未隔一年，16岁的焦达峰又前往长沙就读于高等学堂游学预备科学习日文，并在华兴会的东文讲习所学习，后加入华兴会外围组织同仇会，与黄兴、禹之谟等交往密切。1904，华兴会预备在慈禧寿辰日起义，而焦达峰对禹之谟大张旗鼓的行为不甚认同，遂决定东渡日本，寻找革命道路。

　　当焦达峰踏上赴日之路时，华兴会起义也已失败，像宋教仁、黄兴等一大批华兴会成员相继留学日本，这些年轻革命者在东渡日本的数年内，互相帮扶，走上了一条同舟共济的革命征程。

　　“十日湘督”的革命遗产

　　“祖父去日本留学的时候，我高祖父是暗中大力支持的。那时的高祖父已经由倾向维新转为暗地里支持革命。”焦复楚老人解释说，“但出于安全考虑，所以只能偷偷地支持，听叔爷爷讲，当时高祖父为掩人耳目，表面上经常骂祖父是‘败家子’。”

　　在1904年到1908年四年的留学时期里，焦达峰先后在东京铁道学校、东斌步兵学校学习铁路管理、军事。在此期间，他不但加入了孙中山组建的同盟会，还担任同盟会联络部长，负责联络中国地下会党，将同盟会活动范围由南方沿海推进到长江流域。

　　1908年，刚一回国，焦达峰就与孙武等谋划两湖军事暴动，创建共进会湖南总堂，并自任龙头大哥。1911年4月，他筹划响应黄花岗起义，可那场起义虽壮烈却短暂，他的响应也无从谈起，无奈之下避居武汉。

　　1911年5月4日，焦达峰与共进会众多革命者会面商谈，认为此前东南沿海地区的起义屡屡失败，此路行不通，应在长江腹地、两湖地区发动起义。焦达峰更是语出惊人：“苟无广东，中国则无革命乎……我两湖亦能革命，何必倚仗别处。”于是，他们订下一省发动起义、一省立即响应的盟约，“长沙先发难，武汉立即响应；武汉先发难，长沙立即响应”。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枪声响起，远在长沙的焦达峰三天后才得知这一消息。践诺时机刻不容缓，他随后多次召集革命者商讨起义事项，最终决定在10月22日发动长沙起义。

　　1911年的10月22日，起义新军们一早整装待发，焦达峰率领第四十九标炮营进攻小吴门，陈作新率领第五十标进攻北门，两军攻破城门，又攻占军械局。长沙起义宣告功成。

　　10月23日，焦达峰在都督府宣告就职，随即电告湖南境内各道府州县，饬令光复，发布讨清檄文。几天后，湖南各重镇相继光复。稳定了湖南局势，焦达峰和陈作新开始积极运作援鄂、赣起义。

　　“可以这么说，援鄂之举对整个辛亥革命的成功起到了极关键作用。”长期从事辛亥革命史研究的湖南师范大学教授饶怀民认为，当时革命军军心散乱，援鄂军无异于一剂强心针，不但稳定了军心，也让袁世凯投鼠忌器，令北洋军采取观望态度。这样一来，不但湖北革命军得到喘息之机，各地革命党人也获得了信心和时间。

　　“但援鄂之举又必然使内部空虚。”饶怀民进一步解释，“当时湖南虽已光复，但时局并不稳定，投机者也极多，革命随时面临被复辟的危险。”

　　果不其然，10月31日，因长沙发生“挤兑纸币事件”，焦达峰派陈作新前往处理。陈作新十分大意，未带一兵一卒，“单骑行视”，途中被梅馨预先埋伏的叛军杀死。随后，梅馨带兵冲进都督府。

　　“当时大家都劝祖父逃走，但他却表示‘余惟有一身受之，毋令残害我湘民。且余信革命终当成功，若辈反复，自有天谴。’他宁死不走，最终被叛军杀害。”焦复楚老人说到此处，忍不住连连感慨。

　　从焦达峰当上湖南省都督到被杀害，只有10天；他牺牲时，离25岁生日还差16天。

　　孙子呼吁修复故居

　　在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立后，为缅怀革命元勋，孙中山在南京追赠焦达峰为“开国陆军上将”，将遗体安葬于长沙岳麓山。1916年，感于焦达峰死之悲壮，在长沙岳麓山其墓前特立“浏水坠泪碑”。

　　焦达峰英年遇害，除了对辛亥革命是一个重大损失外，对浏阳焦家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据焦复楚老人回忆，当时高祖父对儿子取义成仁“哀而不悔、革命志气也始终不衰”，并在1924年自己的花甲之年作诗《自题》纪念，诗言：“笑貌容颜真写出，胡为肝胆两曾描；因留方寸子孙子，一点丹心不动摇。”

　　焦达峰的牺牲对其遗孀沈菁莪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这个“一双天足嫁人”的女子是焦达峰的舅家表妹，两人从小青梅竹马，结发后志同道合。焦达峰在外革命，沈菁莪拿出首饰资助；焦达峰去世，沈菁莪遂改名“沈悲峰”，并作诗“两字悲峰恸改名，遗篇展读泪满襟；成仁取义兴邦事，忍死全孤继志心。”

　　随后，沈菁莪用丈夫的抚恤金在焦家大屋旁建起纪念堂，终生纪念他。

　　“祖母后来一直就住在这个屋子里，粗茶淡饭，纺纱织布。她经常说祖父这一生，虽短暂，却轰轰烈烈。”2011年9月22日，65岁的焦复楚站在祖母沈菁莪为纪念祖父建起的纪念堂前，摸着一段残留的门墙，不无感慨地说，“每一年从岳麓山祖父墓前凭吊回来，再看看这杂草丛生、残垣断壁的老屋，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焦复楚老人对记者坦言：“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修复祖父的故居，我心中有愧。”

　　对此，达峰村支书王升华则表示，当地村委也一直在呼吁修复焦达峰故居，跑了很多部门，却始终没有最终方案。据资料显示，该故居位于浏阳市龙伏镇达峰村新屋组，是一处具有南方典型特点的天井式民居建筑，系焦达峰高祖父焦杨柏于清嘉庆年间修建。焦达峰故居坐东朝西，故居由前、中、后三栋建筑组成，主体面阔五间，共计占地面积660平方米，是一座典型的湖南风格民居。

　　而记者在现场所见的焦达峰故居，虽是浏阳市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却杂草丛生，处处残垣断壁。故居仅存槽门屋及南侧焦达峰纪念堂建筑五间，在瑟瑟秋风中显得破败不堪。

　　“原本是木质结构的房子，里面的木橼被人取走，换了泥土撑在那里。这剩下的一点东西看来也禁不起折腾，就要垮掉了。”站在祖父焦达峰的故居前，年过花甲的焦复楚老人脸上写满了惆怅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