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新京报
作者：石明磊
【人物志】 之五
【数说老侯】
51岁，从事环卫工作30年，其中香山公园工作3年。
香山上爬山速度最快的环卫工，沿索道线路登至香炉峰只需16分钟，而索道运行需18分钟。
每日“巡山”需在海拔557米的山路上步行约2公里，沿路石阶2100余条，至少往返4趟。每月工资1500元左右，老侯觉得很满意。
单次捡拾垃圾重约50公斤。淡季时，游客在香山公园日丢弃垃圾3吨，高峰时达5吨。
右手执钩，左手提袋，“我去巡山了”，侯金林向同事打了个招呼，闷头钻出建在香炉峰上的一间小屋。
十一早上，朝阳初升，阳光倾泻在老侯脸上，刺眼的光芒让他有些不适应，眨了眨眼睛，抬手压低帽檐。山风拂过，他抖抖衣服，所居住的小屋连着垃圾站，待久了身上也沾满霉味。
适应了屋外光线后，老侯的眼神开始恢复锐利，一片隐藏在草丛间的残破塑料包装纸成为今早的第一个“战利品”，被他用钩子插起，塞进编织袋。
这是51岁的侯金林在香山上度过的第3个国庆节，也是他从事环卫工作的第30年。
所谓“巡山”，是指香山环卫工沿山顶至山脚的8条线路步行，将沿路垃圾捡拾清理。当天，侯金林的“巡山”线路为香炉峰至多景亭，单程约2公里，至少须往返4趟。
“鬼见愁”陡崖上捡垃圾
上午9时，登山的游客人数迅速增多，蜿蜒盘旋的山路上摩肩接踵。身材瘦小的老侯在人群的空隙中闪转腾挪，避免垃圾钩和编织袋碰到游客。
每日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老侯练就了一身好功夫。
游客脚下滚来滚去的饮料瓶，石阶两侧山坡上飘来飘去的塑料袋，揉作一团隐身草丛树坑中的卫生纸……沿路没有一件垃圾能逃过老侯的火眼金睛。
“都成职业病了。”老侯笑笑说，“别人习惯看路看人看风景，我们四处找垃圾。”
在香山工作，环卫工人也有自己的便利，在捡拾索道周边山坡上的垃圾前，工人们可以先乘坐一趟缆车，进行“空中侦察”。
“但这并不容易。”老侯说，坐在缆车上，隔着数十米的距离，搜寻垃圾眼神要好，速度要快，“记性更得好，哪棵树树枝上挂着塑料袋，哪处小土坡后藏着饮料瓶，都得记清楚喽。”
香山环卫工“巡山”途中不带扫帚和簸箕，随身只配一根由三尺长竹竿和两股铁叉绑定的垃圾钩。老侯使起垃圾钩，像一名武林高手，招式繁多，作用大增。
看到饮料瓶，老侯用钩子探到底部，一搓一抬，饮料瓶翻身入袋。
地上飘来飘去的塑料袋，被老侯看准移动方向，稍用力一刺，穿透袋子，收入囊中。
残破的食品包装袋、小团的卫生纸，老侯先用钩子拨到脚边，脚弓一推，垃圾入钩，随即被擒拿入袋。
挂树枝上的垃圾要用巧劲，老侯伸展手臂，握住钩子竹竿一段，轻轻探入树杈，反复挑动，垃圾落下，没带走一片树叶。
环卫香山，不得不和一些陡峰峭壁打交道，香炉峰附近的“鬼见愁”就是一座三面悬空的陡崖，崖上的石头上常会有垃圾驻留。
“在‘鬼见愁’捡垃圾，需要两名同事一起协作，一人爬下去，一人在上面抓着，捡完垃圾，再把同事拉上来”，老侯说。
爬山速度比索道还快
老侯最被同事称道的，是他的爬山速度，“沿着索道下方的山路往上爬到山顶，老侯只需要16分钟，比乘坐索道还要快2分钟。”环卫工负责人老陈说。
“我上学时是练长跑的。”老侯听到称赞，有些不好意思，拉了拉帽檐，“后来家里太穷，不能继续练下去，教练们都说可惜了。”
老侯的钩子也有无法使用的时候，“巡山”至半山腰一处游客歇息处，老侯看到一条长凳下散落着饮料瓶、雪糕纸，还有一些橘子皮正不断被坐在凳上的男游客抛落。
放下钩子，老侯蹲在男游客膝前，伸手将凳子下的垃圾掏出。
男游客看看老侯，面无表情，叉开双腿，露出踩在脚下的橘子皮。
老侯拉拉帽檐，头更加低，身子微微向前靠，将橘子皮逐一捡起。
“没事，习惯就好。”老侯拾起钩子，继续“巡山”。“公园有规定，不能跟游客起冲突。”他笑了笑，“每次开会，我也是这样教导员工的。”
去年，老侯升任环卫工班长，下面有15个“兵”，当了班长，老侯认为就是要“起到带头作用，干得更好，把经验都交给大家。”
“我常给他们开会。”说到开会，老侯挺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声音变得严肃，“我们的工作就是打扫卫生，垃圾扔在地上，我们不捡谁捡，别跟游客吵。”
想和香山一生相伴
一路“巡山”，老侯背着的编织袋也愈发沉重。
他说，游客高峰期，一趟下来能捡100多斤垃圾。20多个环卫工人，每天要捡拾5吨垃圾。
老侯没有停歇一分钟，没喝过一口水。“每次上下山时间都有规定，我耽误了，别人的时间就紧张了”，他终于走到了“巡山”终点，钻进一座建成假山样式的中转站，将垃圾分类放置。
“不行，我得立马上山。”老侯对于记者坐下聊聊的提议，有点为难，于是掏出手机给领导打起电话：“领导，我能陪记者聊会吗？”
挂了电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就聊10分钟吧。”他席地而坐，边说话边清理粘在白色棒球帽和白球鞋上的树枝草叶。
在环卫站，他是唯一坚持戴白帽子，穿白球鞋工作的人。
买白球鞋花去了老侯70元，这让他感到心疼，好在这双鞋很耐穿，“穿了4个月都没磨坏”，老侯说，“我们是清扫垃圾的，不能让自己变成垃圾”，如果条件允许，他三两天就会刷刷鞋帽，洗洗工作服。
做了30年环卫工作，老侯仍是孤身一人，“年轻时候穷，父母身体也不好，娶不起媳妇。”说着他又习惯性地拉了拉帽檐，“不过我有侄子和侄媳妇，他们也在北京做环卫工，对我很好，晚年就和他们一起生活。”
来北京3年，老侯去了故宫、北海公园、鸟巢等景点参观，“还是最喜欢香山。”老侯说，他这辈子就喜欢山，“如果行，我这后半辈子都想和香山在一起。”
本报记者 石明磊
上网从搜狗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