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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称除法律界定满族几无民族特征 满语已衰落

来源:东亚经贸新闻
2011年10月09日02:15

  核心提示:

  从现在回头看,很难评价当时满族人入关对这个民族的影响。正如有网友说的“三百年作威作福,享尽人间繁华。然而三百年对一个民族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现在,除了法律上的界定外,满族几乎没有什么民族特征了”。

  我们能确定的只有,即使皇太极真如满学学者们所猜测,曾在入关前就为了想要避免辽金元入关后本族人汉化的后果而担忧,清朝对于满汉间政策的反反复复都是这一担忧的长久体现,但“一家之私欲最终超越了这一切”,清朝入关之后,满语成为官方语言,但同时不可避免地开始衰落,满族的集体记忆也在不断地流失。

  在我国,人数在3万以下的少数民族的民族文化会受到保护。而目前,全国计数意义上的满族人口超过千万,显然并不在民族文化保护之列。但是从另一方面看,人口数万的民族可能把自己的文化保护得较好,而过千万的满族人中,几乎没有人过过真正的满族生活,能够使用本民族语言文字的人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满语何以衰落至此?

  一门语言的兴衰原因,总结起来容易也不容易。

  在这个一切物化的年代,会不会民族语言对于升学没有影响,于是在很多学生和家长的眼中,自己的民族语言甚至不如英语来的重要。更多时候,少数民族的身份对他们的意义只体现在高考的加分上。

  在采访初期,笔者曾看到这样的资料:锡伯文、达斡尔文等民族的语言文字实际上可以被视为稍加改动的满语,而目前生活在新疆的锡伯族人仍旧在进行锡伯文的教育,并出版有锡伯文的报刊《察布查尔报》。

  这个信息似乎把很多媒体之前的报道显得危言耸听,但同样是面对这个消息,一名满语相关工作人员发出的感慨却是,“现在已经找不到其他锡伯文的出版物了。”《察布查尔报》直到今天仍在用人工拣字排版,事实上,现在的技术已经完备了,但没人投资,就没有开发。

  很多人,也许永远无法理解现在的满语及满族文化推广者。

  而在金标看来,满语的退化“不但是一个语言发展的必经过程,更是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的结果。”

  “清末时满族的公办教育便停止了,只剩下家庭教育,这对满语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即使是现在的黑河、三家子的满语,也都是靠着口耳相传留下来的,与书面教育所形成的效果必然不同。另一方面,人如果只会一种语言,当然是很难丢掉的,但满族高度汉化、城市化,一旦遇到清末那样的特殊历史情况,很容易就会立刻丢掉这个语言。清末时,还有很多人说满语、甚至兼通满汉双语,但后来清帝退位、辛亥革命爆发,很多满族人可能就此开始有意识地选择更多地说汉语。”

  “满语现状没那么糟糕”

  大学时在学校创办的满语社团是金标满语教学的开始,金标的家境不算好,但他的满语教学包括教材在内一直都是免费的。那时有北京的朋友来看他,给他钱,他不要,朋友便说:“我这钱不是给你的,是因为你推广满语,我是通过你帮助那些学习满语的人。”

  刚来到长春时,金标学习满语的场地是朋友家的客厅。但正如大学时不理解他的同学今天已经变得非常支持他,种种难处已经渐渐消失,现在的金标是白山市江源三中的满语教师,同时利用每周的业余时间回到长春进行满语教学。

  作为满族发祥地之一,白山市的中小学近年来开设了满语课程,“开始时是做一个实验班,今年就变成了两个班,一周两课时的满语课程,孩子们都学得非常好。他们和现在年轻人接触、学习满语的方式不同,等到他们走入大学再来进行满语研究,那就是真正地为满语研究提上一个台阶了。”

  金标口中的满语现状与我们从很多媒体上得知的并不一样:虽然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时满语处在衰落趋势中,但近年来,全世界对非物质文化遗产、民族文化多样性的认识逐渐提高,我国也对民族文化更加重视,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学习满语。

  “现在在中央民族大学设有满语课,黑龙江大学有满语研究所,北京、沈阳、长春等地有民间学习组织……民间能够说满语的人很多,我的很多朋友在一起时就会用满语做沟通,所谓‘会的人少了’只是相对的。最近三四年学习满语的人越来越多,而且现在的学习是从书面开始的,所以学习者都是既会说又会写,还有人在向着音乐、书法等方向推进满语发展,开始把满语真正地应用于生活中,满语的发展速度应该说是很快的。现在长春民间学习满语的人不少,字母过关的人大约在100人左右,具有一定语法基础的人有30人左右……”

  从去年开始,东北师范大学开设了公益的满语课堂,最初分社会班与学生班,社会班的学生职业从高中生到上班族都有,几十人的班级,却汇集了朝鲜族、汉族、蒙古族、回族、满族等多个民族。而学生班多数是学历史学的学生,兼有博物馆学、档案学、语言学的学生。这些人学习满语除了专业需要,还有个人爱好、民族感情等原因,他们学习满语课程都是没有学分的,但老师布置的任务他们都很认真地完成。

  今年以来,由于管理方面的困难,社会学生更多地通过大学社团等民间满语组织来学习满语,但“如果有新的学生加入,也可以每周单独辅导他,现在我也有这样的学生。”初级满语培训大概需要一年时间,其中字母和语音大约两个月结束,接下来是满语常用、主要语法,“如果能坚持学习,一年的教学时间结束后能掌握一千个左右的单词,在拿着字典的情况下看满文档案、用满语做简单的生活对话都应该没有什么障碍”。

  为什么要重新学习满语?

  “都说我国今天的版图是从清代开始奠定的,在清代的文史档案中,记录了很多我国的边疆问题,《尼布楚条约》只有满文、俄文、拉丁文版,七几年时周恩来总理同前苏联进行边界谈判,前苏联拿出了满文版,中国方面无法对话,周总理后来亲自抓这件事,让鲁迅的弟弟周建人主抓满语人才的培养工作,咱们老一代的很多满语研究者都是从那一批学生中出来的。”

  在金标看来,推广满语学习在今天的意义,最直接的就是它对满语档案发掘工作的帮助,满语是清史、民族文化的重要研究工具。清代268年的历史留下了浩如烟海的满文档案史料,全国现存未整理的满文档案史料约二百多万件,里面除了藏着丰富的满语应用形式,更可能有我们从不了解的历史细节。

  学习过外语的人都能体会,语言能够体现出的远非它的字面意义那样简单。“多尔衮时期,满族人去关内抢人抢牲畜,回来统计时说“人畜共……”,从汉族文化来看这句话,可能会觉得这是不对的,但满族文化里是把生物分为有生命与无生命两类,从这个文化角度去理解,就不会对满族人产生误解了。”

  有资料称:满族先民以其观察世界的既笨拙又细腻的方式,把野猪分为了11 种,其中一年生长方牙的野猪被命名一次,三年生长獠牙的又被命名一次。由于鹿角形态变化更多,各种鹿被分门别类冠以29种各不相同的名词。关于冰雪,满语中的词汇多达六十多个,几乎每个形态的冰雪都有各自的命名。关于水的词汇更多达一百三十多个,从“大水响流”到“鱼游造成的水纹”,都有单独的词汇与之对应。

  满语背后隐藏着一个已经被遗忘了的世界。而满语学习给人们提供一个了解满族人的符号系统,经由满语,人们得以了解满族人理解世界的方法,避免了了解满语时容易发生的由于语言、文化上的差异而引起的误解。

  研究满语、满族文化对地方经济发展同样意义重大。前些日子,金标的一个学生和一位外国老师去参观松花砚,他介绍说是这满族文化,老师却问那这为什么没有满文?“民族文化产品如果在国际上想得到认同,民族语言是商品必不可少的一个方面。满语的发展会带动满族文化相关产业的兴起,使满族文化产品更加吸引人也更加有文化内涵。”

  “现在,东北有很多地方在打满族文化牌,但现在做产品的这些人与受众脱节、没有抓住观众的心理、互相之间缺乏沟通。”而同样是做清朝文化、清宫剧和清穿剧就都很成功。金标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也喜闻乐见近年的清宫剧“越演越正规了,服饰、礼节等很多细节都越来越接近当时真实的状态。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上世纪90年代的清宫剧中下人回话都说‘zha’,而现在都变成‘zhe’了。而且这些电视剧确实带动了很多年轻人开始去了解清朝正史。”

  近年来,国外对满语的研究和推广也不断发展,美国提出的“新清史”概念,认为研究清代历史应该换一个视角,站在满族的角度、利用满文档案资料;韩国近期投拍的一部电视剧中有大量的满语对话;而俄罗斯等国在此方面的很多研究成果甚至领先于我们。

  而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掌握着无可比拟的资料优势却缺乏足够的研究人才与研究热情,

  有媒体称,“要把这些珍贵史料翻译出来,需要100个人用一个世纪的时间”这不是少数人努力就能够做到的工作,但很多能够掌握满语的人也不见得有这个意愿。

  尽管目前从事满语相关工作的人相对浩瀚的满语资料犹如杯水车薪,但金标还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很多人把翻译史料作为满语学习的最大目的,而我觉得很多东西不能用有用无用来评价,所谓有用很可能只是眼前的,而无用只是你看不到而已。它既然是人类文化遗产,就理应传承、发扬、保护起来。”

  现在,网上对于满语学习有很多言论,不少网友认为,一门没有生命力的语言没有普及到生活中的必要,只要让相关研究人员掌握就可以了,但笔者同样在查阅相关资料时看到这样的信息:一位语言学者曾在北欧考察过部族语言保护,他说:“在那里,哪怕只有一个人想学本民族的语言或者某一小部族的语言,国家也会派老师去教他。并且鼓励他用这种语言去参加考试。而哈佛的办法是,如果你想学某种濒危的语言,就会给你奖学金到全世界去学。”

  前路漫漫,难知何去何从

  近年来,满语、满族文化的推广工作出现了更多元的形式,有人在做满语歌曲、满语书法、满语译制片,还有很多大学有满语社团、专题讲座,相比从前单一的、略显乏味的推广方式,这些都更容易引起大家对满语的兴趣。

  然而我们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在时代的大趋势下,很多少数民族在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上仍不断在与“大多数人”趋于一致化。

  金标认为,现代化、城市化、全球化这些大趋势其实并不排斥文化多样性,因为人们需要丰富多彩的生活和文化,问题是我们的文化怎样适应这个历史进程。“关于这个问题,日本和韩国目前做得比我们好,在我国,回族、朝鲜族的街道和社区,比如吉林市的回族一条街、沈阳市的西塔朝鲜族社区,也是民族文化与现代化结合的好例子。”

  满语式微的一大原因是满族的汉化,但在这个过程中,满语同样影响着汉族文化,且其影响很可能也是永久性的。

  “东北话和北京话中的满音是如此之多,以致以它们为基础确定的普通话被一些语言学家称为‘满式汉语’。”我们平时说的“挺”好、“来着”、“罢了”、“马虎”、“邋遢”、 “巴不得”、“利索”、“麻利”、“口罗嗦”、“别扭”,东北话中的“磨蹭”、“嗯呐”、“埋汰”、“哈喇”、“磨叽”、“咋呼”、“波棱盖”等等都来源于满语。它们可能并不符合“造词法”,却因灵活而深入人心,其中不少更已经成为现代汉语里的标准词汇。

  东北的很多地名的出处,东北人说话用的倒装语序,粘豆包、大酱、酸菜等东北饮食……这些最初其实都是从满族处得来。

  2007年,《南方周末》的一篇《满语消失的最后一瞬》曾在全社会引起广泛的关注,在齐齐哈尔市三家子满族乡,这个被称为“中国最后的满语社群”的地方,人们了解祖先一样是通过清宫剧,九十几岁的老人从未听过萨满歌曲,举全村之力都未能收上来几件满族器物,不少家长认为学校开设满语课会耽误孩子学习,很多人面对记者提问时,无所谓地说,满语,消失了也就消失了。

  四年之后的九月,我们一面看到媒体报道“满语消失也就是一百年的事儿”,一面听到满语老师金标说,实际情况并没有媒体说得那么严重,一面看着网上大家对拯救满语的呼声的种种回应,每个人的心里,不知都作何想。

  那些已经被很多人所遗忘的事物,满族民间说部、祭祀时所立的索伦杆、满族“族庆”之日的颁金节、曾经不知在谁口中悠扬过的《家神调》、《海清河晏》……

  它们日后的命运,我们谁都还无法预知。

(责任编辑:UN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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