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传奇曼德拉

　　（四）

　　希望之火不灭，基于民众的希望不灭，在于曼德拉的无畏与献身。当时的南非，对有色人种歧视、压制、迫害，严刑峻法，堪称非人待遇；法律明文，剥夺了他们苛刻“规定”之外的工作、居住、交通、就学、娱乐以至休息的基本权利。

　　在法庭上，曼德拉不失尊严，发表声明：“过去，我反抗过奴役我们的白人统治，也反抗过一些黑人统治，因为我有一个理想，要建立真正民主、自由的社会。我期待着能够实现这个理想，我也希望能亲眼看到它成为现实。它并不说明我惧怕死亡。我将说：我的主啊，如果这个理想需要我献身，我将毫不犹豫地死去。”

　　罗本岛上，有一处乱葬岗，荒冢散乱，墓碑颓祀，十字架歪斜。历年来，暴死、累死、老死、病死的囚犯，都在这里草草埋葬。大西洋的汹涌波涛，是死者的愤怒呼号；遥遥相对的开普敦的桌山，是上帝为这些冤魂祈祷的祭台。

　　这是旧南非当局为曼德拉安排的终极去处。之所以没判他死刑，是当局考虑，危机四伏，黑人的反抗永无止息，万一需要这个非国大的精神领袖出来调解怎么办？

　　而曼德拉，逆境中抗争，抗争中思考。他的民主、自由、平等的理念，从追求本民族的解放，逐渐升华到追求全人类共享普世价值的高度。这个思想，后来在他的多部著作中都作了阐述。他说：“在那漫长而孤独的岁月中，我对自己的人民获得自由的渴望变成了一种对所有人、包括白人和黑人都获得自由的渴望。让黑人和白人成为兄弟，南非才能繁荣发展。”

　　曼德拉认为，比反抗敌人更难的是原谅敌人，要善于协商、谈判，“把长矛丢到大海里”；不仅白人和黑人，而且，国内各种族、各党派，都应该和睦相处、和平共处。这是曼德拉在罗本岛，对以暴制暴，累积仇恨，冤冤相报，必然民生凋敝、生灵涂炭的反思，日后影响到新南非的政治纲领和国家宪法。思想形成心态，就成为后来曼德拉一直奉行的宽容、包容和兼容，乃至流露在他标志性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传奇人物总有诸多传奇事。18年之后，1982年，曼德拉离开罗本岛，转到波尔斯摩尔监狱，开始新的囚禁。在非国大和南非黑人民众年复一年强烈要求释放曼德拉、释放政治犯的背景下，那一次，曼德拉前列腺手术住进了医院，而曼德拉的妻子温妮在列车上邂逅司法部长，居然说动了部长，到医院看望曼德拉。

　　这就促成和启动了曼德拉和当局高层的对话和谈判，探求解决问题的办法。而后，一发不可收，一次又一次，谈了48次，曼德拉要求和博拉总统见面。

　　总统“寻讯”，非同小可，场面颇为滑稽。阶下囚曼德拉趿拉着鞋，被带到总统办公室门口，安全官员发现他没系鞋带（监狱不准犯人系鞋带），赶快叫人找来两根鞋带，弯着腰替他系上。

　　漫漫自由路，峰回路转时。1990年2月11日，南非当局在国内外舆论压力下，被迫无条件释放曼德拉，此时，老人73岁。

　　3月，非国大执委会任命曼德拉为副主席、代行主席职务；次年7月，当选为主席。1994年4月，非国大在南非首次不分种族的大选中获胜；5月，曼德拉成为南非第一任黑人总统。

　　隆重的就职仪式，曼德拉邀请罗本岛曾看守他的三位狱方人员出席典礼，把他们介绍给世界各国的政要，并站起身，向这三人致敬。满场肃然，之后，掌声雷动，令全世界为之震撼和动容。

　　就任总统，日理万机，曼德拉早晨4点半起床不变，穿戴后，迭起睡衣，整理床铺。这个自律，在家和客居一样，在华盛顿、新德里、伦敦一样，乃至在白金汉宫或白宫下榻，习惯照旧。那次访问上海，客房服务员大为震惊，无所适从。随行人员告知曼德拉，他当即请来服务员，向她道歉。

　　罗本岛狱友图拉里说，曼德拉当了总统，从未忘记老朋友，来开普敦时，总要抽时间见见面，喝喝咖啡，聊聊生活。46664，曼德拉在罗本岛的囚号，而今，这个号码成了南非足球队队服前胸的同一标识号；同时，它又成了南非救助艾滋病基金会的代码。

　　曼德拉不愿意做神，拒绝别人神化自己。他很愿意到莫桑比克去吃大虾。因为，他现任妻子格拉萨•马谢尔是莫桑比克前总统萨莫拉的遗孀。（他与温妮已离异多年。）

　　曼德拉爱穿色彩绚烂、图案抢眼的衬衣，引领着非洲甚至世界的男装时尚。南非人喜欢这个可爱的老人，亲切地叫他马蒂巴（老爷爷）。

　　曼德拉的人格和魅力，使他的政治生涯达到峰巅，在南非的威望如日中天，在世界的声望一路飙升。可是，他的传奇人生，又一个令人大为意外的转折，他说：“我已演完了我的角色，现在只求默默无闻的生活。我想回到故乡的村落，在童年时嬉戏玩耍的山坡上漫步。”

　　（五）

　　为了让贤举贤，他要回归本真，急流勇退了。

　　1997年12月，曼德拉辞去了非国大主席职务，并表示不再参加1999年6月的总统竞选；是时，正式去职。卸任后，他以自己的影响力和感召力，继续为世界和平和人类尊严呼吁；他作为公民，大力兴办学校，以及为南非防治艾滋病，投入了大量精力；他出版自己的著作：《自由路漫漫》、《斗争就是生活》、《争取世界自由》、《走向自由之路不会平坦》等。

　　全世界记住了平民曼德拉。历年来，他获得的荣誉和褒奖多达上千项。择其要者，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之外，还有：

　　2000年，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授予曼德拉“卡马”勋章，表彰他在实现新旧南非和平过渡，以及担任南共体主席期间的杰出贡献；

　　2007年，曼德拉的铜像矗立伦敦议会广场，与丘吉尔等著名政治家为伴；

　　2009年，第64届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自2010年起，每年7月18日（曼德拉的生日）定为“曼德拉国际日”，以表彰他为世界和平与自由作出的贡献；

　　2010年7月18日，上海世博会，花团锦簇，载歌载舞，隆重举行第一个“曼德拉国际日”庆典，中国领导人和各国政要出席……

　　历史在前进，世界在改变。当今世界，和平与发展是永恒的主题，但是，暴行、对抗、仇恨、报复，加上自然灾害、资源掠夺、生存危机，让所有的地球人重新思考宽容与和解，重新思考和平合作与承认多元。年逾期颐、93岁的曼德拉在罗本岛18年的苦苦思索，为人类今天的反思，提供了有益的观照和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