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云南网
作为滇池未来的生态补水库，牛栏江如果也脏了，岂不是 “脏水洗脏水”？就在一周前，昆明市环保局对寻甸回族彝族自治县的两家污染牛栏江的化工厂发出整改通知，但记者探访发现，其中的常青树公司持续违规排污，完全罔顾整改令。
事实上，常青树公司的污染已是长期问题，附近村民焦急等待着能尽早解决。
反映
整改通知只有3小时效力
“政府都说不准倒渣了，怎么工厂又开工了？”今年10月15日，寻甸塘子镇王岗屯村民刘翠扛着锄头，站在小山包上，呆呆望向对面热火朝天的工厂区，机器声轰鸣震耳，渣土四溅，这场景让她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化为泡影。
这里是寻甸县塘子镇，牛栏江蜿蜒而过，到明年底，投资80亿元的“牛栏江-滇池补水”工程竣工后，牛栏江将每年向滇池输送6亿立方米、水质在3类以上的优质水，以改善滇池生态。
但2009年以来，牛栏江寻甸水体被监测到总磷持续超过V类标准限值。今年，昆明市环境监测中心彻查后显示：位于塘子镇工业园区的龙蟒磷化工有限责任公司、云南常青树化工有限公司的渣场，防渗、防雨、防流失不到位，为主要污染源。
今年10月10日，昆明市环保局向这两家公司发出整改通知，严令其立即停止使用渣场，尽快制定磷石膏渣场综合整治方案，并于明年3月31日前完成全面整治。
这让深受污染困扰的周边村民非常开心，但好心情仅仅延续了3个小时，“政府的人一走，机器又开始转了，常青树公司照样把磷石膏渣一车一车往山上倒。”
直击
平均每4分钟倒一次渣
10月15日，晚报记者赶到常青树公司，这是一家民营化工公司，2003年11月建设，2005年投产，主要生产湿法磷酸、重钙、饲料、氟硅酸钙。
在公路上远远就能看到一座灰白色的山体，不过顶部趋平，乍一看很像建筑物的顶部，而这就是渣场。
爬上渣场，只见灰白色的磷石膏渣没有任何遮蔽地露天堆放，日积月累已经形成一座长宽高均在百米以上的巨大山体，现场气味刺鼻，渣场内寸草不生。
离地约25米的自轮式装载机如同一只粗壮的手，将一车车磷渣从车间输送到渣场，磷渣顺着出口从天而降，覆盖在渣堆上。记者现场测算，平均每4分钟倒一次渣，每次大约2至3立方米。
“机器从早开到晚，24小时不停，我们都是三班倒。”在公司另一边，负责检修“雷蒙磨”的李姓工作人员刚下夜班，揉揉眼睛准备离开，他从未听过“停止使用渣场”的通知，从下发整改通知的10日至今，他一天也没休息过。
对照
空地长出一座磷石膏山
“你看，几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芜的空地。”云南泰康消防化工集团寻甸有限公司与常青树公司仅隔一条小路，泰康公司负责人李庆山回忆，2009年6月起，常青树公司开始往这里堆渣，他向记者展示了资料照片，两相对照，磷石膏山“生长”的速度令人惊叹。
当天下起小雨，记者看到，渣山表面无任何遮盖物，雨水在渣山上冲过，一股股渣浆往下流，堆积在坡脚处，外围圈起矮矮的围墙，部分墙脚已出现裂痕。
数据
堆放超过255万立方米
今年5月～8月，为调查牛栏江污染源头，中国水电顾问集团昆明勘测设计研究院专家组在牛栏江主要干、支流共布设6个采样监测点，结果显示：牛栏江在进入塘子工业园区前，水质总体满足地表水3类标准，而下游靠近常青树公司的5个监测点已受含磷废水污染，水质不到地表水3类，总磷均为劣Ⅴ类。
专家组对常青树公司的磷石膏渣场进行现场调查，发现渣场堆渣容量为255万立方米，但目前堆放的数量已远远超出原设计容量。加之渣场防渗措施不力，其废水和渗滤液中总磷、砷、氟化物浓度较高。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专家介绍，磷石膏渣的密度约为2.3g/ml，“目前堆积量至少600万吨，距离牛栏江的支流聂鼠龙河直线距离约700米，这是相当可怕的数字。”
报告指出，无论是采样监控还是现场调查都表明，常青树的磷石膏渣对牛栏江水源区的污染已是不争事实，如污染治理不到位，不仅将对牛栏江-滇池补水工程水源区的水质产生严重污染，甚至随着地表污染物入渗地下水，对隧道输水水质也将造成污染。
“按规定，磷石膏渣应该做好防渗处理，只要盖上专业级数的防渗膜，就不会造成太大污染。”
省环境科学院院长贺彬介绍，磷石膏废弃物中通常含有未分解的磷灰石、氟化物、砷、铜、锌、铁、锰、铅、镉、汞及放射性元素，长期露天堆放对环境有污染。其中，氟化物对牲畜影响很明显，如长期接触，牛骨头会肿胀坏死，完全走不动路。而当这些成分渗入到地下水，将会造成相关水域的总磷超标，富营养化。
村民
渠水变绿牛蹄溃烂庄稼绝收
塘子镇中心是一个个“小坝子”，常青树公司就位于坝子边缘的高地，“俯视”着脚下的王岗屯村、聂鼠龙村。而王岗屯村，则位于坝子最低处，经常笼罩在化工厂排出的烟雾中。
“水沟里现在都淌出绿色呢浓浆，太臭了。”记者偶遇聂鼠龙村村民桂进超，他指着村口一条通向聂鼠龙河的小水渠说，原来村民都用这条水渠的水灌溉、畜牧，但自从常青树公司来了，原本清澈的渠水就变成绿色浓浆，有时候还会泛黑，臭烘烘的。
“你知道为啥田间很难看到壮牛耕地么？因为牛都得病了。”桂进超说，村民现在都不敢让牛喝河沟里的水，一喝就要生病，“牛蹄溃烂，吓人得很。”
据介绍，自2008年起，两个村子里陆续有牛染上不会走路的“怪病”，但自今年2月起，这种现象越来越普遍。据不完全统计，目前两村已有近60头牛得病，完全丧失劳动力。村民一致认为这是常青树公司污染导致的，几番争取，公司最终按每头牛200元的价格进行赔偿。
此外，村民种植的玉米、烤烟、红提等作物，先后出现枯萎、绝收。
据不完全统计，过去4年间，两村共有4例肺癌患者，一人死亡。
尽管无法找到直接证据，但村中对化工厂污染的恐惧已经越演越烈，任何风吹草动、奇怪病症都被大家一致认为是“常青树污染造成的”。
记者离开前被拉到一个农户家中，这里有个4岁的小朋友，经常莫名其妙骨折，活得很辛苦，孩子的外公认为：“肯定是污染造成的。”
公司
否认污染并称是行业习惯
“政府没说不让我们用渣场啊！”记者联系上常青树公司董事长陈爱忠，据他称，渣场目前只堆放着200万吨磷石膏渣，政府的整改通知只是要求公司平整渣场。
当问到是否担心露天渣场会造成污染时，他说：“所有的渣场都是这个样子的，这就是行业的习惯。”他说这个渣场自2005年开始堆渣，从来没出过什么污染问题，只是因为“牛栏江-滇池补水”工程上马了，政府比较重视这个片区，认为有个渣场放在那里不好看，稍微有点担心。
同时，陈爱忠否认企业是污染大户，并解释上一次被开罚单，是因建筑工地的小工图方便私自排放石灰水，正好让市环保局工作人员看见。
至于村民的担心，他觉得是有其他企业在教唆：“近3年我从来没给村民赔过钱，2006年可能给过，那也不是因为我们污染，而是有人挑拨使坏。”
常青树公司的环保账单
常青树公司并非首次收到整改令，单是从近两年的公开资料便可看出，该公司上过县、市、省环保部门的黑名单：
2010年2月25日，寻甸回族彝族自治县环保局对牛栏江流域（寻甸段）水源区污染源进行了拉网式排查，发现常青树公司生产、生活及事故水池存在环境问题，要求在3个月内整改；
2010年底，省环保厅确定8个挂牌督办整治的环境违法事项，常青树公司赫然在列。据通报，常青树公司污水轮回池未做防渗处置，池内废水氟化物、磷盐酸严重超标；
今年5月，昆明市环境保护局发现，常青树公司采取临时（移动式）抽水泵的方式规避监管，将收集在污水收集池中的废水直接排入牛栏江支流-聂鼠龙河。这一次，市环保局开出罚单：责令停止违法行为，罚款50万元；
今年10月10日，常青树公司再次收到整改令。
赵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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