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杂志记者/焦东雨 易萱 张月
驻东京记者/冯武勇
驻济南记者/滕军伟 邓卫华
实习记者/苏莹
“日本蘑菇女工!无押金!无抵押!无担保!”“日本西红柿女工”“日本缝纫女工”“日本印刷男工”“日本电焊男工”“日本水产男女工”……
这是一家赴外劳务网站的招募广告,令人眼花缭乱,暗示着日本劳务市场的繁荣。
赴日“研修”真实情况到底如何?《环球》杂志记者采访了一些曾经赴日的“研修生”,实地探访了雇佣中国“研修生”的日本农户,并且访问了相关学者、专家及业内人士,希望能揭开赴日“研修”的神秘面纱。
15万~40万的诱惑
如果现在有一份工作,上岗只需具备高中或中专学历,年薪却比现在从事的工作更高,且工作在日本,你会动心吗?
这样的机会似乎俯拾皆是。
《环球》杂志记者通过QQ联系上了济南一家劳务公司,网页信息显示该公司“专业办理赴日留学、赴日‘研修’业务”。记者从他们那里了解到要去日本“研修”有两个关键:一是要有最初级的日语基础,二是手头起码要有3万块钱(人民币,下同)。
对方如此介绍,“去日本必须是(国内)日语4级才可以,或者是有学习日语150个小时的证明;费用约需3万1千元(含签证)。先交1万2千元的签证费,如果办不下来会原数退还。剩下的等暂留资格证下来,您可以顺利出国劳务时再交。”工资“每小时约56元,一天8小时,一周6天。加班费比平时工资高50%。”
这些情况,在赴日归来的几位“研修生”接受《环球》杂志采访时基本得到确认。
宫海云是山东青岛人,中专学历,2007年办理赴日手续时,向中介公司交了2万3千元,外加2万元押金(回国时退还)。没有日语基础的宫海云还花了3500元接受了日语基本会话的培训。在日本“研修”期间,宫海云从事蘑菇装箱的工作,2010年11月回国。她告诉《环球》杂志记者,三年总计收入20多万元。目前,宫海云自己经营着一间十多平米的休闲男装店。
通过宫海云的介绍,亲戚周信辉于2008年加入赴日“研修”大军,在日本做印刷工。仅仅晚了一年,周信辉多花了不少钱,他交给中介公司的费用将近4万元,另外还有4万元押金(回国一个月后得以退还)。2011年5月底回国时,他也赚了20多万元。赴日前,周信辉在纺织厂工作,回来后在青岛一家服装公司打工。
山东泰安人刘传福,2002到2005年在日本“研修”,他从事的是机械加工。由于比较能吃苦能加班,三年下来刘传福赚了50多万元。现在刘传福自己开了一个小型中介公司,目前还不具备单独派遣劳务人员的资格,于是依托一些规模较大的、信誉较好的中介公司,替他们招聘想去海外劳务的人。
刘传福赴日前在泰安一家台资企业工作,每个月工资只有400元左右。刘传福家里条件比较差,抱着“能多赚点钱,也能见见世面”的想法,在朋友的介绍下去了日本。宫海云、周信辉赴日“研修”基本上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
《环球》杂志记者从山东省威海市商务局了解到,“研修生”在日本3年,平均合同纯收入为15万~40万元。农业种植等行业收入相对较少,机械电子等需要学历和专业技能的行业收入相对较高。
做印刷工的周信辉在日期间的具体收支情况是这样的:第一年月薪约5000元,第二年通过技能考试,转为“技能实习生”后,基本工资提高到月薪约9500元,加上加班费一个月差不多能有1万2千元左右。吃饭自己做,每月花费不到1500元。房租每人每月1000多元。再除去缴纳健康保险(报销70%),厚生年金保险(类似中国的养老保险,共交了两年,回国时有专门机构办理退还)等各种支出后,每月能剩1万元左右。
比较周信辉、刘传福、宫海云三人在日“研修”期间的住宿条件,周信辉算是最好的。他与另外一人合租的房子有五六十平米,一人一个卧室,客厅用来做饭、洗澡等,水电费不超过一定限制则免费。
三人中住宿条件最差的是宫海云,“一开始人少,五个人一个房间,最后人多的时候就换成大的房间了,十个人一个宿舍。”
他们都是自己做饭吃。“周日休息时去买好一个星期的菜,自己做饭。日本的菜比较贵,但经常有打折的蔬菜,常吃的包括白菜、土豆、豆芽等。自己做饭比较符合中国人的口味,也省钱。”刘传福说。刘的周日安排除了买菜,还“经常骑自行车去附近的海边溜溜,约朋友聚聚,吃饭喝酒聊天等”。
在日本主要农产品基地茨城县鉾田市,《环球》杂志记者探访了两家农户,他们分别雇用了5名中国“研修生”,从事的工作是农业种植。由于鉾田市地处偏僻,中国“研修生”除了劳作外很少有娱乐活动,只有晚上看看电视,但也都是日语节目。
当然,也有像宫海云这样的“研修生”利用闲暇时间学日语。2010年7月,她在日本参加考试,只差三分没能通过日语能力考试二级(一级为最高级)。
刘传福说,“同去的有人达到了日语一级的水平,回来之后很多人都在日企或从事跟日本有关的工作。”
日本农户高根泽家的中国“研修生”万珍珍则希望,回国后能找到一个满意的对象,然后用这几年攒下的钱做个小生意。
“就是打打杂,当当下手”
按照招募时通常的分类,来自山东的宫、周、刘在日“研修”对应的工种分别是“蘑菇女”、“印刷男”和“机械男”。
对于“蘑菇女”的称谓,宫海云解释说,“其实不是种蘑菇,是日本农户将收获的蘑菇包装后,我们把蘑菇装到箱子里面去。”当然,从事纯粹装箱工作的“也有日本人”。能由机器代劳的,比如“封箱”,就由机器替代了。她觉得,“这个工作三年下来都不是很累。”
周信辉在名古屋的一家印刷企业工作,印刷类似于传单、小杂志、小书、儿童报之类的东西。在他看来,“中国人去了不可能安排很好的工作,就是打打杂,当当下手。”
刘传福说,赴日后并没有什么相关职业技能培训。“一些需要专门技能的工作,如电焊、缝纫,日方都是要求工人在国内已经有一定的工作经验。我原来在国内的厂里做机械加工,去日本之后就从事性质相近的汽车配件加工。”
在山东省,威海市派出的赴日“研修”人数占全国总数的1/4,算是赴日“研修”第一大市了。据该市商务局介绍,赴日“研修”人员所从事的工作,涵盖了农业、水产、食品加工、纺织服装、电子行业等。
然而,旅居日本、因披露“在日‘研修生’非人待遇”而知名的作家莫邦富在接受《环球》杂志采访时表示,日本国内劳动力严重不足,尤其是“3K”行业——繁重(kitsui)、肮脏(kitanai)、危险(kiken)的工作——如农业、畜牧业、食品加工、海鲜加工、电子、运输、纤维制造、机械制造等,通常被日本本国劳动者不屑一顾,而中国赴日“研修生”则填补了这个缺口,成为这些行业不可或缺的力量,但是他们也逐渐沦为“低薪劳动力”的代名词。
与此相对应的是,中国赴日“研修”人员受教育程度普遍不高。来自威海市商务局的统计显示,赴日“研修生”中以初中、高中毕业生居多。
在接受《环球》杂志采访的赴日“研修”人员中,宫倩倩算是受教育程度相对较高的一位,毕业于青岛某旅游学校商务日语专业,大专学历,曾于2008到2009年赴日在温泉酒店“研修”一年。与社会上自主报名赴日“研修”有所区别的是,宫倩倩是通过学校选拔参与的“研修”。
宫倩倩在校期间学的是商务日语,而赴日“研修”期间所从事的是在温泉酒店整理客房、摆料理、做向导、点菜、撤洗餐具等工作。对于工作强度,这位1989年生的女生表示,“说实话,有点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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