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午10点，一中院三楼16法庭已经坐满了旁听者。他们都是来旁听张金芳杀夫案的。10点30分，穿着红色厚实保暖服的张金芳被押到了被告席上。这位身高仅1.5米，体重80斤的瘦弱女子，在今年3月30日10点多钟，将钢钎挥向躺在床上的丈夫……
庭审
她全身都在发抖
张金芳上庭之后，面对法院，背对旁听席。从她身后看去，她把两只手交在一起，但是两只手仍是抖动不停。
当公诉人宣读张金芳的起诉书时，旁听席上很安静，而张金芳全身都颤抖起来。公诉人介绍了案件发生的经过。那是经过公安机关数次笔录、检察院调查后证实的实情。今年3月30日下午5点，张金芳的丈夫曾凡云在江北铁山坪家里喝起酒来。他一喝酒就要开始骂儿子、儿媳以及张金芳。这一天，他一边喝一边骂，直到10点钟。
按照张金芳的供述，到了10点，她劝了几句，希望曾凡云不要再骂了。这时，曾凡云冲上去打了张金芳，并且又一次把张金芳的衣服脱得只剩内裤，并扬言要赶张金芳出门。
10点过后，曾凡云去床上睡下了。见张金芳要出门解手，又喊了一句：“你敢出门就不要回来。”而这时，正在门口的张金芳，见门边斜靠着钢钎，顺手拿起来，跑到曾凡云床前，对着丈夫的头部就挥了下去。
打了几下后，曾凡云喊道：“今天你不办死我，我就杀了你。”于是，张金芳拿起床下的手锤，再次向丈夫的头部挥去。
事后，张金芳在儿子的帮助下拨了110自首。
自述
每天生活在地狱里
张金芳的语速很快，看得出来她很害怕也很激动。在法官要求她自我呈述时，她回忆了自己的悲剧婚姻。而随着她的回忆，旁听席哭声一片。坐在那里的，大部分都是被害人曾凡云的家人以及村里的邻居。
张金芳告诉法官，与丈夫结婚30年，她就忍受了30年的家庭暴力。“20年前，丈夫第一次酒后将我的衣服脱光，把我赶出家门。”这样的事情，每年都要发生20至30次。只要是丈夫喝了酒，就会对着自己以及儿子骂。而我们了解到，曾凡云从20来岁开始喝酒，每天不断。
第一次被曾凡云打，是因为20多年前，8个月大的儿子在床上流了尿，曾凡云骂张金芳不会带孩子。而每次被脱光衣服赶出家门，张金芳都会躲到树林里，等到天黑丈夫睡着了再悄悄开门进屋。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每天都在地狱里生活。”张金芳说，自己一直在忍，一开始是儿子还小，她不想儿子没有家的温暖。等儿子长大后，又想让儿子有一个稳定的家庭。等儿子结婚并且有了孩子，张金芳还在劝自己：“大家都老了，火气会慢慢变小的。”
而在张金芳一次又一次的忍之后，是丈夫越来越频繁的殴打。昨天，张金芳在庭上发誓，即使用钢钎挥向丈夫的时候，自己也没有想过要杀死他。
焦点
是否家暴导致杀夫
张金芳的律师彭林坚持认为，这并不是一起单纯的故意杀人案。案发的起因，是曾凡云长期的家庭暴力行为，导致了张金芳已经有了严重的“受虐妇女综合症”。在当晚曾凡云的连续刺激下，临时起意杀人。而公诉人则认为，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支持当晚张金芳杀人，是因为长期家庭暴力所致。
而依据这两种不同的观点，公诉人和辩护律师得出了不同的的结论，一方认为该案符合从轻的条件；而另一方则认为本案可以减轻处罚。而从这两个观点出发，刑期将会有大幅度的差距。
昨天，该案并没有当庭宣判。
今年10月，反家庭暴力法立法项目论证正式启动，预计本月完成。如果本案最终被定性为家庭暴力导致以暴制暴，将成在该法论证启动以来我市第一案。
集体请愿>
昨日，市一中院大门外，儿子小曾出示邻居为母亲写的请愿书。
在庭审进入律师质证阶段，彭林拿出了一份沉重的证据。上面的文字我们看不清楚。但是那一百多个鲜红的手印，在法庭非常醒目。
彭林拿着这份请愿书，是当地村民的。内容讲述了很多村民都看到过曾凡云对张金芳的暴行，同时也证明张金芳平时为人老实、表现很好。在请愿书最后，村民们希望能减轻或者免除对张金芳的处罚。在结尾处，是一大排的村民签字，每个村民都留下了自己手印以及身份证号码。
亲哥：
经常看到听到弟弟打骂她
在这些名字当中，我们发现了周必发这个名字。他是曾凡云同母异父的亲哥哥。两家人的房子都紧紧修在一起。昨天下午，我们找到了周必发，他已经61岁了。他告诉我们："对，我在那份请愿书上签字了，也按了手印。"
"这件事，错在我那弟弟，不怪张金芳。"周必发说得很干脆，"我就住他们家隔壁，经常看到听到我那弟弟打人、骂人。"
周必发对于弟弟的行为很无奈，"不喝酒时好好的，一喝酒就发疯。"周必发说，弟弟是从20多岁开始喝酒的，现在每天要喝七八两白酒，如果有点什么事，那就是1斤以上。
村民：
看到她被脱光衣服赶出家
昨天的庭审，曾凡云的亲戚来了多人，但是他们都一边倒地认为错不在张金芳。因此，都在请愿书上签了字盖了手印。还有很多村民也都签了字。
一位张姓村民告诉记者，张金芳被脱光衣服后赶出家门的事情，在村子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虽然自己没亲眼见过，但是听一些要从张金芳家门前路过的菜农说起过。
有不少要从那条路上走的人，都见过张金芳一丝不挂躲在果树林里的惨况。
本版文除署名外由重庆晨报记者 冯超 采写 图/重庆晨报记者 李斌
儿子作证>
记事起就常看到爸爸打妈妈，在家暴的恐慌中活了20多年
"现在心理压力没了，只想照顾好妈妈"
昨日，江北铁山坪，小曾站在父母老房前说，母亲被父亲打骂后赶出家，只好在房后躲藏。
昨天，庭审的最后，张金芳的儿子小曾和儿媳获准短暂与妈妈见个面。这个在家庭暴力的恐慌中生活了20多年的年轻人哭着问妈妈："里面冷不冷，吃得好不好？"
妈妈就躲在那里
走出法庭，小曾找到律师，他想要自己出来作证：他亲眼见过妈妈被脱光了衣服，赶出家门，而且不止一次。
小曾一家住在铁山坪玉峰山上。出事后，他们已搬家了。新家与旧家隔一条山沟。8个月前他们居住的地方，是一处红砖房子，修得很整齐。
屋子面对一条小路，这就是邻居们出门时的必经之路。"爸爸把妈妈的衣服脱光后，从大门赶出来，妈妈就会躲在这片果林里。"小曾指着屋子左边的那片果林说，一直要等到天黑透了，爸爸睡着了，妈妈才敢回来。
从小生活在恐惧中
提起父亲，小曾只有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恐惧"。从记事时起，他就经常看到爸爸打妈妈。"我根本不敢管。他动不动就动手打人，手里拿到什么就用什么砸人。"小曾说。
因为害怕，每次爸爸打妈妈，小曾只能让他们两个人去闹。爸爸死了，小曾告诉重庆晨报记者："感觉心理压力没了。现在只想照顾好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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