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8日,一个题为《步入地雷阵,无惧无悔!》的网帖出现在张家界公众论坛上,发帖人署名为龚厚钦。该帖直指张家界市市长夫妇“染指”该市重大工程项目,并称,其中“四路”工程耗资6亿多元,是同期省内其他地市同类工程造价的3倍,而且工程竣工不到一年便出现质量问题。但龚厚钦的举报,反遭顺天集团以名誉侵权起诉,龚厚钦一审被判败诉。随后,龚厚钦又状告顺天集团名誉侵权。
龚厚钦其人
1968年2月出生于桑植县陈家河农民家庭,1988年7月参加工作,先后担任过派出所民警、特警队队长等。
龚厚钦提供的证书显示,其曾获奖章14枚,连续三年被公安部授予“全国优秀人民警察”称号,曾被评为“全省勤政廉政先进个人”,“湖南省先进工作者”,“湖南十大杰出青年”,“湖南十大杰出民警”。
龚厚钦参加了张家界市政法系统处级领导公选,2001年初参与组建张家界市城管局,后任党组成员、副局长。
2011年8月8日,龚厚钦网络实名举报张家界市长夫妇涉及招标重大工程等问题,被湖南顺天建设集团起诉名誉侵权,并一审败诉。
早报记者权义发自长沙
2月17日,龚厚钦出现在长沙市开福区法院二楼,西装上别着14枚奖章,金光闪闪,手里拉着一个行李箱,箱子里是各种与案件有关的资料,摞在桌子上有一尺高。在实名举报过程中,龚厚钦也多次附上身戴奖章的照片,他希望借此让人们关注他的举报。
龚厚钦现任湖南省张家界市城管局副书记、副局长。去年,他因实名举报张家界市市长赵小明夫妇“染指”市政工程,因此成为湖南省内知名人物,他的微博粉丝超过3万。2012年,《湖南政务微博年度报告》中发布的湖南省十大政府官员排行榜中,他进入了前十。
两宗名誉侵权案
龚厚钦因顺天集团发出声明和律师函将其告上法庭
2011年8月8日,一个题为《步入地雷阵,无惧无悔!》的网帖出现在张家界公众论坛上,发帖人署名为龚厚钦。该帖直指张家界市市长夫妇“染指”张家界重大工程项目,并称,张家界重建长11.2公里的永定路、崇文路、迎宾路、子午路(以下简称“四路”)耗资6亿多元,是同期省内其他地市同类工程造价的3倍,但工程竣工不到一年便出现质量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帖子称“在市长夫人的帮助下,长沙xx集团在张家界多项工程中中标,工程总造价达数十亿”。
顺天集团就是龚厚钦帖文所指的中标承建单位。
2011年9月27日,顺天集团以侵害公司名誉权为由,将龚厚钦告上法庭。该集团称,龚厚钦公开发布的举报信,内容针对顺天集团正常的经营行为故意捏造并散布了大量虚假、不实信息,诋毁顺天集团的社会公众形象,并称赵小明市长夫人从未在顺天集团担任过职务,未以顺天名义参与工程及业务,顺天亦未通过她开展业务。
顺天集团在庭审中拿出了张家界市建设工程招投标办公室等单位出具的材料,用来证明其承建的“四路”等工程招标合法、质量合格。对于龚厚钦指出的部分工程质量不合格,该集团认为,质量问题系因原告交付后这四年内市政维护部门未尽维护职责,存在人为管理及破坏因素。
11月9日,长沙市开福区法院判龚厚钦败诉。法院表示2011年8月8日他发帖时虽未点名,但文中指明“长沙××集团”为张家界城市主干道崇文路、迎宾路、子午路的中标承建单位。
法院在判决中还指出,龚厚钦作为张家界市城管局副局长,发布涉及市政工程的言论比普通群众更具舆论导向性和影响力,故公开发表意见或评论时更应注重客观事实,措辞应尽可能准确适度。
龚不服判决,继而上诉。龚厚钦认为,他的行为是在行使正当的法律权利。龚厚钦以顺天集团发出声明和律师函,擅自认为龚“故意捏造并散布了大量虚假、不实信息”为由将顺天集团告上法庭。
2月17日二审开庭,龚厚钦在辩护时称,“下级官员实名举报上级官员非常罕见,为了切实保护检举控告人的权益,只有对不惜以侵害举报人名誉权而对举报行为进行干扰、打击报复的既得利益者进行严惩,才能更好地保护举报人。”
因案情复杂而控辩双方各执一词、激烈交锋,审判长当庭宣布将在合议庭商议后再择日做出判决。
工程招标之谜
工程从设计规划、融资到工程招标,用了不足3个月的时间就完成
2007年1月赵小明从湖南省政府副秘书长的位置上“空降”张家界。城建出身的赵小明到任后,便狠抓道路建设,并制定《张家界市“三年有改观五年大变样”建设纲要》,涉及城市道路改造、连通及扩展工程等,总投资21亿元,占城市建设投资额的80%。可查的资料显示,2007年,张家界财政收入为11.1244亿元,而全长仅11.2公里的“四路”总投资超过当年财政收入的一半。这一工程从设计规划、融资到工程招标,用了不足3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当年8月份开工,年底就竣工,工期4个月,这期间还包括完成700多户拆迁工作。
对此,《张家界日报》曾撰文称,该工程规模之大、投资之多、建设标准之高,在张家界市政建设史上均是空前的。
龚厚钦称,“四路”涉嫌违规招标。龚厚钦出示了两项证据:其一,张家界发改委批准“邀请招标”而非“公开招标”,违反了招投标法,他列举《中华人民共和国招投标法》第十一条:国务院发展计划部门确定的国家重点项目和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确定的地方重点项目不适宜公开招标的,经国务院发展计划部门或者省、自治区、直辖市人民政府批准,可以进行邀请招标。其二,《关于张家界市“四路工程”第一标段招标的补充通知》,这份通知显示:第一号补充通知于2007年8月5日发出,开标时间变更为8月10日;第二号补充通知于2007年8月9日发出,开标时间变更为8月12日。《中标通知书》显示:张家界市城市道路改造提质工程(第一标段)于2007年8月12日开标、评标,确定顺天集团中标。
龚厚钦认为,两次补充通知分别显示离开标时间只有五天、三天,证明被告承建的该工程在招标过程中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招投标法》第二十三条“招标人对已经发出的招标文件进行必要的澄清或者修改的,应当在招标文件要求提交投标文件截止时间至少十五日前,以书面形式通知所有招标文件的收受人”。
对此,顺天集团律师称,张家界发改委采用何种形式招标是一家企业不能控制的,当时“四路”工程因为时间紧迫、施工难度极大,才采用的邀请招标。而对于招标时间“不达标”,顺天集团没有回应。
诉讼推动举报
龚厚钦还在“挖掘”,“赵小明的胞兄赵大光在湖南省纪委担任要职”
在开庭前一天傍晚,龚厚钦告诉记者,市委曾下发无公章文件要求他不要在网上举报。
对于市长赵小明的身份,龚厚钦还在“挖掘”,“赵小明的胞兄赵大光在湖南省纪委担任要职,他们都是河北抚宁人。”不过,记者并未从其他渠道证实这一说法。
从湖南省政府官方网站人事任免栏信息中可看到:2011年12月7日,赵大光已被免去省纪委秘书长职务。
2月17日,龚厚钦诉顺天集团名誉侵权案开庭。在龚厚钦看来,诉讼是他的“反击之战”。
他向法庭提出两项证据调查。一项是湖南省审计厅于2011年12月6日发布的湘审报【2011】137号《审计报告》;另一项是纪委部门针对其举报内容进行的调查结论。此前,他曾向湖南省审计厅申请信息公开。
2012年1月13日,龚厚钦收到湖南省审计厅的答复:根据《审计工作中国家秘密及其密级具体范围的规定》,“涉及省、部级领导干部问题或地市主要党政领导干部重要问题的审计调查情况和结果”属于国家秘密的规定,该《审计报告》属国家秘密事项,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决定不予公开。
在龚厚钦看来,该审计报告涉及湖南顺天建设集团有限公司在张家界承建的工程招标是否合法、合规,结算价格是否合理。
不过,法庭并没有当庭给出明确答复。
实名举报之后
龚厚钦称,最近组织准备给他换岗,并暗示会让他满意
龚厚钦称,在举报后他再也没有与市长赵小明见过面,他去市政府还会专程去找赵小明申请举报经费2万元,但都没见到。
举报市长后,龚厚钦退出了张家界公共论坛,此前他是这个主城只有20万常住人口中唯一一个实名上网的处级干部。
“现在在张家界论坛,我用自己名字一登录就显示‘你被禁止发言’;我浏览帖子,论坛就显示‘你无权浏览这条帖子’。”龚厚钦说。
有网友专门组建了名为“龚厚钦通天行动”的QQ群,内有300余名成员,其中一部分是张家界籍人,另一部分是建筑、法律行业从业者。
龚厚钦称,“我现在在这里,市里不敢验收其他工程,每个地方我都要亲自检查。”
龚厚钦告诉早报记者,他在张家界的工作没受太多影响,但最近组织准备给他换岗,并暗示会让他满意。
龚厚钦说,如果是平调,除非是调到公安局或市纪委,警校毕业的龚厚钦对于警察这一岗位还保持着原有热衷。
“除了纪委和公安,再好的单位我也不去,油水多的单位容易打滑翻跟头。”龚厚钦称。
但龚厚钦提到的工作调动,早报记者并未获得官方证实。
针对现在的实名举报,当地官场普遍流传着两种猜测,一种是龚厚钦受了其他领导的指示,另一种则是他为了报复市长的一次公开批评。
龚厚钦说:“举报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没有政治目的也没有经济目的。举报和私人恩怨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他每天都发与举报相关的一些帖子或者微博,他觉得这是自己的“正义感”使然。
如今,龚厚钦每天照常上班,空余时间偶尔还陪妻子一起打羽毛球。龚厚钦说,现在举报市长的问题大多还停留在比较表面,他只能寄希望于上级有关部门真正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