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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校后的惊心动魄

2012年03月02日17:48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作者:陈薇

  问题迭出的寄宿生活

  校车与寄宿制学校,一般被认为是解决“撤点并校”后学生上学路程过远的两大方式。然而,在多为山区的中西部,寄宿制学校被列为首选。

  从2001年起,国家开始对农村义务教育阶段贫困家庭学生采取免交杂费和书本费、逐步补助寄宿生生活费(简称“两免一补”)的政策。2004年,中央又决定实施“农村寄宿制学校建设工程”,总共投入100亿元,新建、改扩建一批农村寄宿制中小学。

  不过,梁晓燕发现,寄宿制学校带来的种种问题远没有得到重视。

  2007年,她在广西瑶族山区的一所寄宿制村完小支教。上课时,有一个孩子突然站起来。梁晓燕心里疑惑,但没动声色。没过多久,又一个孩子站起来。下课后,她问孩子为什么,孩子不说。问班主任,回答是怕学生犯困,允许他们随时站起来。她惊讶得很,因为那只是上午九点。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贫血的典型症状。2008年11月,陕西省66个农村寄宿学校的4157名四年级学生受检后发现,贫血的有938名,贫血率达22.56%。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数字是,寄宿生的贫血率高于非寄宿生4个百分点。

  进行这一检测的是“农村教育行动计划”(REAP)项目组,由中科院农业政策研究中心、西北大学西北社会经济进展研究中心和斯坦福大学Freeman Spogli国际问题研究所的学者合作进行。

  西北社会经济进展研究中心史耀疆教授介绍,除了贫血,项目组在对陕北、关中和陕南三个地区144所学校进行为期一年的样本跟踪后发现,样本区非寄宿学生的身高,比世界卫生组织同龄人的平均身高低5厘米,而寄宿学生的身高,比世界卫生组织同龄人的平均身高低9厘米。另外,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寄宿学生与非寄宿学生之间的身高差距,由一年级的1.3厘米增至四年级时的3.5厘米。

  一份北方山区寄宿小学的冬季作息时间表是这样的:6点半起床、早操、清洁,7点10分晨读,8点15分第一节课,9点早饭,10点起继续上课,直到下午4点10分,晚饭。一天只有两顿饭,早饭是小米汤加馒头,晚饭是加了土豆、南瓜或者大白菜的面条。

  因为很少吃肉,山西石楼县小蒜镇中心小学四年级学生刘丽霞对肉感到恶心,7岁时妈妈做了次炖肉,她尝了一口便立刻吐掉,她的同学中有不少已完全吃素。

  有的寄宿学校没有食堂,学生们不得不自己背着柴火和干粮,租用校外小灶自己做饭;有的孩子从一年级开始寄宿,因为不会穿脱衣服,便和衣而睡,一星期不换洗;宿舍没有取暖炉,厕所没有灯,尿床后没有人管;学生们喝生水,甚至不洗脸不刷牙?

  杨贵平认为,孩子离家住校,最严重的是孩子特别是女生的人身安全没有保障。她看到许多学校没有住宿管理员,由老师兼任,多是男老师,男女生隔墙而住,门窗破烂。“尽管没有确实的案例,但我相信,对女孩的性骚扰绝对存在,甚至可能相当严重。”

  2005年11月,四川省通江县广纳镇中心校发生寄宿学生拥挤踩踏事故,导致8名小学生死亡;2006年12月,山西省蒲县蒲城镇南耀村小学6名寄宿小学生,因一氧化碳中毒身亡。两年后,陕西榆林市定边县堆子梁学校又有11名女学生因一氧化碳中毒身亡?没有生活老师、没有课余活动安排,有的学校连寄宿必需的生活条件都没有,只是为了应对撤点并校后生源增加便匆匆招生,最终造成缺乏营养与安全的寄宿生活。

  心灵饥渴的孩童

  首都师范大学晨曦社的33名大学生,在2011年春季学期来到山西省石楼县支教。

  一位叫慧慧的六年级女生很快引起了大学生们的注意。第一天,慧慧热情地拽住他们的胳膊不放,但第二天就像变了个人,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每天,她还是照常到校,但不进教室;下课后,她也不回家,在村里游荡。

  到底为什么?大学生们聚在一起分析,左想右想,好容易才想出,可能是上课时,一个奖励没有及时发给她,让她受到了“伤害”。

  在甘肃成县,北京市西部阳光农村发展基金会派驻的驻校社工们则发现,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孩子们反映最多的,居然是情感、恋爱问题。一个五年级的女孩,在信中表达她对“小三”的仇视。他们与老师讨论,老师的回答很简单,这是亲情饥渴症。孩子们从小与父母分离,格外需要寻觅另一段让人感到安全的亲密关系。

  然而,无论是亲近还是愤怒,这些缺乏管束的孩子,始终缺乏分寸感,常常是一点小事情,就会演变成暴力事件。比如,甲拿了乙的铅笔,乙就拿椅子砸甲的头。对于前来驻校的大学生们,孩子都贴身陪伴,无视老师们对私人空间的要求。

  敏感、冲动、恐惧、孤独、对人焦虑、学习焦虑,这些都是农村学生,特别是留守儿童、寄宿学生常见的心理障碍。2008年4月,REAP项目调查发现,在10所陕西寄宿学校的2000多名1至5年级学生中,9.3%的学生存在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2.7%较为严重。

  这些问题学生中,一半以上有学习焦虑——恐惧考试,学习不安心,过分关心考分;12.1%的学生带有身体症状,如在极度焦虑时,会呕吐、失眠、小便失禁、呼吸困难、喘不过气、出虚汗、头晕等。

  与非寄宿学生相比,寄宿学生的学习焦虑更强烈。同时,也更加自卑及怀疑自己,更焦虑和易于失眠,更易于冲动,等等。

  “当我们社会发展以城乡二元作为代价时,付出代价的就是这样一代人了。你能想象未来这一代人的人格状态吗?”梁晓燕说,“有时候,想想未来就后怕。”

  负重的家长,空白的农村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教育财政和农村教育管理体制,还是县乡村三级教学,县乡两级管理,重心在乡镇。因为乡镇财政薄弱,当时还在东北师范大学任教的袁桂林教授,调研时遇上最多的问题是校舍安全和拖欠教师工资。

  2001年,提出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的《国务院关于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并提出,“农村义务教育管理体制实行在国务院领导下,由地方政府负责,分级管理,以县为主的体制”。

  管理重心由乡镇提升到县一级,其实是农村税费改革后、乡镇财力更加薄弱的必然结果。

  以县为主后,校舍安全和拖欠工资的问题解决了,新问题却又出现。“这么多教学点管不过来,这就要求撤并。最后,确实是缩短了战线,减小了开支。”袁桂林说。

  2008年8月,陕西省汉中市西乡县进行了一项比较调研。以30年投入资金为单位,按2007年的各项经费支出为依照,如不撤并,全县186所小学共需投入26亿3千余万元;撤并后,生源聚集,效益提高,教职工相应减少,投入也随之降低为21亿3千余万元。也就是说,今后30年可以节约资金约5亿元,平均每年节约1000余万。

  杨贵平并不赞成这样的算法。她认为,很多隐性成本只是转嫁到家长身上。

  根据中国滋根乡村教育与发展促进会在河北省青龙县的调查,在村小上学,在家吃住,每个孩子每年上学花费不到500元。撤并后,食宿费、交通费、零用钱,每年高达2000元。有的县城学校无法寄宿或条件太差,家长还需在学校附近租房陪读。

  本来,学校是一个村落的文化中心,乡村教师往往是备受尊重的文化人,他们不仅教育孩子,还是成人咨询、受教的对象,过年写对子、帮忙看说明书、修电视,甚至解决争端,都需要他们。但随着村里学校消失,孩子和家长外出,以及农民工的迁移,村落成了老人和困难人群的聚集地,文化活动也由于人口锐减而基本停顿。

  “可以说,农村文化教育机构、文化人的存在,是人们的精神寄托。如果村里没有学校,人们会在心里对文化教育产生疏离感。这是可悲的。”袁桂林说。

  在杨贵平看来,这种现象在少数民族地区尤甚。国家统一课程基本不涉及地方文化、特色生活等,少数民族孩子从小就要脱离家庭和乡村,也就脱离了日常生活中的文化因子,保留民族特色,只能是一句空话。

  “我觉得这真是惊心动魄,”杨贵平不禁为中国的乡村前景感到担忧,“乡村凋敝、孩子变成城市农民工,或者没有职业、住在大片的城市贫民窟——我看到的,几乎所有发展中国家都是这样的模式。那么中国,能不能不走这样一条道路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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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徐秀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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