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与)近年来，我省各级医院患者欠费数额逐年递增，虽然这些医院没有因为患者缺钱而拒之门外，也没有因为病人无钱而停药停医，但庞大的欠费令医院苦不堪言。连日来，记者深入省城几家大医院，对患者欠费问题进行了调查了解。
2月12日，还未出龙年正月，太原市中心医院来了一个特殊病号，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难闻的酸臭味，手臂骨折。不仅如此，他对自己姓啥、叫啥、来自哪里只字不提，医生从他含混不清的口音里也无法判断他来自哪里。“他是救助站的人送过来的，刚住进病房，整个二楼病房的楼道内都是臭味，在二楼住院的病人都强烈要求转到一楼的病房。护士请人给他理了发，帮他洗了澡，安排食堂每天专人送餐。”3月9日，记者来到太原市中心医院，骨科病房内一位护士对记者说。“他平时沉默寡言，不愿意与人交流。经过护士多次询问，他终于告诉大家他叫吴××，我们都按老吴叫他。谁知，可笑的事情在后头，护士在整理他的衣服时，从他贴身衣服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张身份证。大家一看傻了眼，跟告诉大家的名字完全不同，老吴原来姓张，陕西省略阳县人。”护士说。“他在医院已经住了快一个月了，本来已经到拆线时间，结果发现，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可能是体弱，比正常人恢复起来要慢一些，再观察几天看看吧。”
据医院统计，仅给张某一人的住院治疗费用总计已达3.3万余元。这种情况对于太原市中心医院110、122综合协调室的工作人员已是见怪不怪，每年接治此类无主病人都有上百人，这个数字还在逐年递增。
2月29日晚上11时许，太原市长风街派出所民警给太原市中心医院送来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当时，正是110、122综合协调室安建军的值班时间，他回忆说：“那天晚上，民警送过来的是一个孩子，脸上、身上全部都是黑青，胳膊肿得老高，医生按哪哪里疼，照常规的检查已经不能查出是否存在骨折，医院立即安排做全身CT，从头到脚给他拍了一遍，万幸的是，他浑身有伤却没有一处骨折。”
据民警介绍，这个孩子姓杨，贵州人，春节过后，听信朋友的发财骗局，到太原后就误入传销窝点，他在逃跑的过程中被追赶的人打伤。小杨给医院提供了他父亲的电话。得到的回答却让医院的工作人员高兴不起来。“你们给好好治吧，我们家里很穷没钱，他还有个弟弟需要养活，我如果去太原坐车还得很多天。”小杨的父亲说。3月1日，医生给小杨做了检查，确定小杨已无大碍后，医生准许小杨出院，治疗费用由医院承担。
医院工作人员跟太原市救助站取得联系，把他遣送回了老家。医院的账目上又多了一笔“死账”。“医院不是一个收容所、救助站。只医院门诊上就遇到过很多欠费的病例，每年欠费数额至少也在十多万。”提起遇到这些恶意欠费的事例，山医大二院门诊杨国闻副主任有话要说。“前些天我们收治了一个农民工，他在工地上打架，被工友摔断了颈骨，120急救车把他送来医院，患者家属只来过一次就再也没有露面，打电话催也没有人来，医药费更是一次也没有交过，医院又不能不给治疗。更让医生感到郁闷的是，病人在医院就诊后脾气很暴躁，对医生、护士多次指责，并指定专人护理。病人的治疗费用一拖再拖，总计欠下了3万多元，至今还挂在账上。现在门诊还有一个尿毒症患者，刚来的时候交了医院一部分费用，做过几次透析后，预存的钱早就用完了。他现在隔天就需要透析一次，每次都在600元左右，医院不能因为他没钱把他赶出医院，该治疗的项目一项也不能落下，费用自然也是由医院暂时承担。”杨国闻说。
欠费的情况多发于各大医院的门诊，在住院部里这样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
山医大二院原呼吸科护士长左嫦娥回忆说：“以前医院患者欠费的情况也出现过，我曾经收治过一个病人，在医院看病时拖欠医院费用，当时，我们也清楚是他和单位间的关系没有理顺的原由。不过，在他出院大约1年后，他主动把费用交到了医院。现在，像这种情况几乎已经不可能再发生了。”“欠费的情况有很多种，现在更趋向复杂化，‘隐性欠费’就是其中一种。”左嫦娥介绍说，“有的成本可以让医院内部消化，比如人力、机器成本。医护人员累一点，B超多查一次，也就消化了，许多时候也就算了。问题是，很多实打实的成本，比如药品、医疗器械耗材，这些成本很难消化。甚至有很多隐性成本，影响也比较大。比如床位费，大医院成本、效益的核算，往往已经精确到一张床位了，多占一天床，等于这个床一天没有效益。住院部有一名患者长期占着床位，自己到门诊去买药，让护士给用，到最后，医生的治疗费、护士的护理费、床位费因为患者的账户上没有钱，这些费用都没有办法计费，病人出院后，这笔账在账面上完全没有体现，其实已经发生，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太原市中心医院110、122综合协调室陈晓峰主任告诉记者：“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每年我们都要收到很多120急救送过来的醉酒后的人，有的醉到不省人事，医生担心他们出什么意外，需要做一些常规检查，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就输点醒酒药。病人第二天醒来后，大多都是拍拍屁股走人，跟他们说收费，他们反过来会质问我们‘为啥把他们弄到这里？又没有求你们。’有一个被救过3次的市民，3次因为喝酒醉倒在路边，3次被路人发现并打电话报警，到医院接受完治疗后就离开，欠费已经累计上千元。”
记者采访了省城多家大医院后发现，此类事件在各大医院均有发生，并呈现逐年上升的趋势。
120急救中心往往是急救的第一站，一直都是“先救人，后付费”。救人是第一位的，这是毫无争议的，但欠账在不断增加也是个不争的事实。太原市中心医院110、122综合协调室有一本厚厚的记录本，里面全部是欠账单，记录着每个从这里迎来送走，却没有交一分钱的病人简历。陈晓峰主任告诉记者：“我们这个部门是2004年9月成立的，从开始成立便收治无主病人，几年下来，欠账越来越多。就拿急救车这一项来说，每月急救车都会有二三十趟属于白跑，按最低每趟120元计算，每个月就有两三千元的欠账，一年下来，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近几年，无主病人每年的欠账都达上百万，虽然政府每年拿出一部分来补贴，但终究难以把欠账全部填平，每年欠账仍有几十万元。”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有市民打电话询问是不是医院能给病人免费治疗。
有患者欠账的医院不只一家，而是医院目前面临的一个普遍问题。2005年3月，山西中医学院附属医院向社会公开承诺，对所有来院就诊的急危重症患者实行“先救治、后收费”、“有钱无钱、救命第一”的服务承诺。去年，该院把这一承诺服务范围从急诊就诊的急危重症患者扩大到住院急危重症患者以及个别特困患者。据了解，该院服务承诺履行6年来，共抢救危急重症患者6900多人次，包括生命垂危的农民工、身患重病的孤儿和孤寡老人、无主患者、生命垂危的犯罪嫌疑人等，医院为此垫付了近60万元。
一家医院负责人告诉记者，每年医院因为急救要不回来的钱，大约是几十万元，越是综合性、水平高的医院，由此产生的“白条”、“死账”就越多。就是在社区医院，也碰到过这样的事情，有的时候病人会偷偷走了，医院只能吃哑巴亏。
在调查中记者发现，每年医院的患者欠费数目已经颇为惊人，日常必须有专人进行管理。
“如何解决高额的病人欠费问题，当前的确是困扰各个医院的难题。尤其对于外来特殊人群的看病问题以及部分病人故意拖欠医疗费、占用医疗资源，卫生部门至今也没有建立全面有效的对策。各大医院都希望由政府部门牵头成立专门的机构，代医院追索医疗费，同时形成健全的追索医疗费机制，包括借助司法力量来协助解决。”太原市卫生局相关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山西省政协委员郝敏表示，病人欠费问题，需要整个社会共同来关注这个问题。她提议，政府可设立社会救济（慈善）基金，这样既可保证病人的治疗，又可保障医院的发展。同时，呼吁社会和舆论对医院被欠、逃费问题引起足够的重视。她认为，民政部门也应该加大对贫困家庭的保障力度，只有相关部门加强合作，整个社会都来关注贫困患病者，才能让更多的人都能看得起病、住得起院，医院病人欠费才能从根本上消除。不能让医院的医生、护士“干着活，受着屈”，出了力又不讨好。
无独有偶，全国政协委员彭磷基也表示，由于这种问题普遍存在，建议尽快建立医疗救治基金，解决弱势人群的特殊困难，给予必要的医疗救助。他说，首先要建立国家医疗救助机构。其次，确定医疗救助资金来源。各级政府在每年财政预算中列出一定数量的资金用于医疗救助，各级红十字会和慈善机构每年向社会专门募集医疗救助资金。各级组织、单位和企业，以及公民个人通过各种形式随时向国家医疗救助机构捐赠资金用于医疗救助。海外华人华侨、国外企业和组织以及国际友人的捐赠也是重要的资金来源。此外，还要明确医疗单位的责任。通过立法明确各医疗单位在医疗救助过程中的责任，主要包括：对危重病人先行救治，再按程序申请医疗救助资金；对符合医疗救助条件的，应该减免医疗费用，免除挂号费、床位费等。
本报记者 权力超 张荣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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