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与)晚报记者 章磊
在外界眼中，梅尔·达甘是个“强硬且毫无顾忌”的人，在执掌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的8年多来，达甘一直坚持这种个性，尤其是在反对伊朗拥有核武器方面。然而，在退休之后，达甘却做出以前摩萨德掌门人从未有过的惊人举动：公开接受媒体采访。
近日，达甘在家中接受了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记者莱斯莉·斯塔尔的采访，他在采访过程中对以色列提前打击伊朗核设施的构想表示反对，甚至宣称伊朗政府以及内贾德都是理性的。
以色列还有3年时间
达甘去年从摩萨德掌门人的位置上退下，他的工作任务一度就是阻碍伊朗获得核武器。不过，达甘目前认为，以色列还有时间，或许还有3年。
斯塔尔：你曾公开表示，现在轰炸伊朗是你听过最愚蠢的想法。这真是个直接的说法。
达甘：在探索完任何其他可行方案前，选择袭击伊朗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
斯塔尔：不过，针对是不是还有足够时间尝试其他方式，或是已经没有其他选择的争论，似乎已经呈现减弱的趋势。你的观点如何？
达甘：我从未说过还有很多时间，不过我认为……
斯塔尔：你的意思是还有时间？
达甘：还有时间。
伊朗政府和内贾德十分理性
在执掌摩萨德的8年多时间里，达甘的任务之一就是为以色列争取更多的时间。伊朗方面宣称，达甘为阻碍伊朗核计划曾采用各种手段，包括派出刺客刺杀核科学家、提供有故障的设备以及使用电脑病毒等。任职期间，达甘接触了大量关于伊朗的绝密档案，退休后的他却表现出了对伊朗政府的欣赏。
达甘：伊朗政府其实非常理性。
斯塔尔：你认为内贾德理性吗？
达甘：我的回答是肯定的。虽然与我们对理性的理解不同，但我认为他是理性的。
斯塔尔：你认为他们足够理性到停止核计划吗？
达甘：毫无疑问，如果按照西方思维，伊朗政府不见得就是理性，但他们无疑也会考虑所有行为可能造成的后果。
斯塔尔：其他人认为他们不会停止核计划，除非拥有核武器。
达甘：他们会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并且这个代价将是十分昂贵的。我认为，伊朗现在在核计划方面十分谨慎，他们并没有盲目冒进。
斯塔尔：如果他们照你所说的那么理性，为什么你们以色列甚至全世界不能和一个拥有核武器的伊朗共存？
达甘：对以色列来说，伊朗曾宣称要毁灭以色列。
伊朗研发核武为提高油价
达甘认为，伊朗的逻辑思维表现在他们如何巧妙地借用了外交的力量。
达甘：我认为伊朗是谈判专家。我们当前的谈判模式就是他们发明的，我称之为“商场模式”。
斯塔尔：那么，如果双方谈判时，你是否会担心欧洲方面有所失？例如他们会说“我们已经在谈判了，那么就减少一些制裁吧。 ”
达甘：我必须承认，的确有这方面的顾虑。
斯塔尔：有许多人希望伊核问题引发的紧张局势能够有所缓解，以便于国际油价下跌。
达甘：你认为伊朗拥有核武器是为了维护地区的稳定？他们有利益方面的考虑，其中基本的就是提高国际油价，因为这是伊朗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一旦伊朗拥有了核武器，对中东地区的威胁会直接导致油价上涨，并且可能比现在还要糟糕。
达甘宣称，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就是将伊朗的宗教人士赶出领导层，转而支持伊朗的学生和少数族裔。根据一份泄露的美国国务院电报，达甘早在2007年就向美国情报部门提出，应该采取更多措施促使伊朗政坛发生变革。
达甘：我们应该帮助那些公开对伊朗现政权表示反对的人群，这是我们的职责。
斯塔尔：以色列是否曾采取任何鼓励或帮助措施，支持那些举行集会抗议伊朗政府的年轻反对派组织？
达甘：下一个问题吧。
提前空袭伊朗是鲁莽行为
达甘认为，以色列提前对伊朗核设施发动空袭是一种鲁莽、不负责任的行为。
达甘：我清楚地听到奥巴马总统所说的。他说军事行动是一种摆在桌上的选择，他不会让伊朗拥有核武器。
斯塔尔：我来总结一下，你的意思是“为什么要我们来做这些？如果我们选择等待，等伊朗有了核武器，美国自会想办法解决问题。 .”
达甘：如果伊朗拥有了核武器，那么就不是以色列单方面面对的问题，而是一个国际性问题。
斯塔尔：所以以色列可以等着我们来想办法？
达甘：如果说我想要其他人来解决问题，我更希望是美国。
美国前副总统迪克·切尼曾在回忆录中提到，2007年时，达甘曾带着情报来到美国，呼吁轰炸叙利亚的核反应堆，并且以色列随后也这么做了。叙利亚方面并没有采取报复行为。不过，达甘认为，这次的情况有所不同。他担心一旦以色列对伊朗动武，伊朗会以大量的导弹予以反击，其数量可能达到5万枚。
达甘：我认为，我们（一旦动武）很可能引发地区战争。你知道，战争一旦开始，就不知道该怎么终止了。
斯塔尔：如果以色列对伊朗发动空袭，特拉维夫将成为被报复的目标。黎巴嫩真主党可能从北面发动袭击，哈马斯从南面袭击。
达甘：如果真是那样，我们的日常生活将遭到毁灭性打击。我认为，届时以色列将有相当一段时间处于十分严峻的局势中。
达甘的另一个顾虑是，空袭不一定有效。根据目前的说法，伊朗拥有4个防备森严的核设施。而达甘认为，情况要复杂得多。
达甘：有几十个核设施。
斯塔尔：几十个？
达甘：是的，几十个。
斯塔尔：不是四个？
达甘：不是。
斯塔尔：所以如果以色列准备空袭，他们必须要袭击几十个目标？
达甘：必须应付许多目标。
斯塔尔：据我所知，你曾说过，军事袭击无法阻止伊朗核计划，只能起到拖延的作用。
达甘：是的，我认为如此。
没有亲手杀过人
尽管达甘宣称以色列应该忍耐，但他本人却是以暴力著称。达甘曾在以国防军供职32年，参与过针对加沙地带巴勒斯坦解放组织、黎巴嫩南部什叶派武装人员的各种军事行动。
达甘：我绝不刺杀无名小卒，同时也不杀害没有武器的人。
斯塔尔：有一些关于你的形容词，例如强硬、毫无顾忌，甚至有人宣称你“拿阿拉伯人当早餐”。
达甘：我认为我并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斯塔尔：但你曾杀过很多人。
达甘：只能说，不幸的是，我参与了一些有人死亡的行动。
斯塔尔：有你亲自杀死的吗？
达甘：没有。我也听过关于我的传闻，但都不是真的。杀人并不能带来任何乐趣。
暴力的素食主义者
达甘的形象相当复杂：他的生活中充满暴力，但他本身却是个素食主义者。在达甘家中有一张祖父被纳粹杀害时的照片，他经常会在派遣摩萨德特工外出执行任务前向他们展示这张照片。
斯塔尔：这张照片令人伤心，它是推动你的动力吗？
达甘：我认为这应该是所有以色列人的动力。
斯塔尔：当内贾德宣称要毁灭以色列，你是否就想到了它？
达甘：我的确想到了这么一个场景，如果伊朗对以色列动用核武器，将有大量以色列人被杀。
在达甘进入摩萨德之后，伊朗核计划遭遇许多意外，例如货运飞机坠毁、核实验室起火、离心机出故障，甚至核科学家一个接一个遭遇暗杀等。不过，达甘明显不愿意回答这些问题。摩萨德据信发动了一系列暗杀行动，不过2010年暗杀哈马斯高官的迪拜“暗杀门”让摩萨德此前得到的赞誉变成了嘲笑。酒店的监控摄像拍摄到了暗杀的过程，随后全世界都看到了这些片段。
斯塔尔：这被认为是摩萨德的灾难。
达甘：我从未听说有任何以色列人被捕。
斯塔尔：的确没有，但迪拜警察局长曾要求逮捕你，他还曾向你发出挑战，要你“负起责任”。
达甘：他们想要什么？我真的想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斯塔尔：我认为可能是这次事件导致你最终离开了摩萨德。
达甘：不，是我主动向总理要求辞职。我在摩萨德待了8年多，已经够了。
退休后不担心被刺杀
达甘宣称自己提出辞职，但以色列内部大多数意见认为是总理内塔尼亚胡拒绝让他继续执掌摩萨德，而这也导致达甘打破沉默，批评内塔尼亚胡对伊朗的态度。当外界猜测达甘是否会为在摩萨德的任务没有完成而失望时，达甘却认为自己并不失败。
达甘：情况并非如此，我十分钦佩总理内塔尼亚胡和国防部长巴拉克。当然，我不赞同他们的观点。
斯塔尔：我听说有人想要审讯你。他们认为你的行为涉嫌叛国。
达甘：那就让他们审讯我吧。我非常乐意，这可能会很有趣。
斯塔尔：你在摩萨德8年多一直致力于阻碍伊朗获得核武器。失败了吗？
达甘：可以这么说，我结束了在摩萨德的工作，他们至今没有获得核武器。
退休以后，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达甘开始出现在公众面前，身份是一名商人。
斯塔尔：那么退休后你经常去旅游？
达甘：是的。
斯塔尔：你的旅游顺利吗？护照上是否是你的真名？
达甘：当然。
斯塔尔：有没有担心会被人出来？
达甘：我不怕。
斯塔尔：你不担心成为刺杀目标？
达甘：我认为，理论上说很少有人看到我死会很高兴。当然，我也不会给别人这种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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