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能公司“截能”燃气 十几万收买表厂人员改表

　　燃气之患

　　两年前，北京市出现一些燃气节能公司，打着“节能”的旗号，称安装上节能设备后，在燃气采暖时能节下10%到40%的能源。

　　记者通过调查发现，这些“节能公司”与物业合作，承包下锅炉房，大部分并非真正节能，而通过修改燃气仪表，让表过气而不走字或者走得慢，通过偷盗国家燃气的方式“截能”，再与物业方分利。2009年12月底，北京燃气集团接到相关举报，公安部门介入调查。

　　目前，4名涉案人员已被判刑。

　　本报记者王奕

　　举报

　　通过改表偷盗资源

　　2009年冬天的一个深夜，张源（化名）找到本报记者，称北京市有很多小型节能公司通过偷盗燃气的方式进行“节能”。

　　他说，自己刚入这行不久，刚开始以为真是高科技，但慢慢发现了端倪。“所谓节能公司的办公室内，都是空桌椅，上面没有任何文件和科技材料，平日里也不上班，只在供暖前期会忙碌一阵。”

　　张源透露，他和内部人混熟后，了解了他们的节能模式：小区物业和一些单位，把燃气采暖锅炉房承包给这些节能公司，他们并没有安装真正的设备，只是通过人为地修改燃气表，让表走慢或者完全不走。张源称，此现象已经在全市范围内蔓延，并呈现每年上涨的趋势。

　　“每年有大量的燃气被这些公司截走，其损失难以估计。”张源称这实际上是在“偷盗国家能源”。

　　张源认为，这种偷盗燃气的现象如此严重，主要是利益驱使，物业和节能公司勾结，“这个行业已经形成了一条很完整的利益链，很多人从中获利。”

　　张源称，小区各家住户的表正常走字，正常缴纳燃气费，但锅炉房通过“截能”，减少向燃气集团缴纳的燃气费，“这个差价产生的金额，就由物业公司和截能公司分成。”

　　调查

　　节能公司实为截能

　　接到举报后，记者进入一家节能公司内部。此家公司甚至没有注册，直接靠一名自称“林总”的总工程师去承包业务，他主管仪器技术，虽只有小学文凭，却有一个“工程总监”的头衔。

　　2009年12月中旬，林总在与一家物业公司协商业务时介绍，目前真正一套节能设备得40多万，节约5%—8%是有可能的，预订后要从哈尔滨邮过来，报好尺寸登记，半个月才能到位，安装后还得派人24小时监视。“有些物业公司要求走个过场，就需要多掏这四十来万。”

　　“但我们这个节能，就是靠去真的‘截’，是截流的截，”林总直言不讳地对物业公司透露“内幕”：“如果我们承包下来小区的锅炉房，技术是可控的，修改过的仪表，可以走得慢，也可以完全不走，想节多少都行，只是不能太过分，让燃气集团有所察觉。”

　　利用截能抽取提成

　　“这里有一条完整的利益链”，张源称，这些节能公司通过“收买”制作燃气表的内部人员，或者一些专业技术人员，将节能公司所承包的锅炉房燃气表进行改动。

　　而小区业主家的燃气表并未经过修改，依然走字，物业从业主收取的供暖费一分不少，与上交燃气公司的燃气费的差价形成一笔利益可观的“节能费”。物业和节能公司将其分成。

　　林总的公司已从事“节能”行业6年，与30多个单位有过合作，一般两种方式：如果是承包，节能公司提三成，单位提七成；如果是合作，给物业公司每个领导“节能费”中3%到5%的提成。

　　林总透露他们能“节能”的原因：燃气运输和燃烧过程中会有一些损耗，国家每年会给燃气集团部分资金，补贴这些亏损。“尽管现在北京每年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节能公司，导致燃气集团出现亏损，但他们也不易察觉或没有证据”。

　　林总说：“物业承包给我们以后，我们有正规的营业执照，风险我们担，物业就等着分红。”

　　收买表厂人员改表

　　林总透露，节能公司虽只出技术，但需要“打点”的地方也很多。“我们需要叫表厂配合去做好仪表，燃气公司一般指定表厂生产燃气表，我们必须要收买好表厂的技术人员，通过修改芯片更改里面的密码，或者修改线路，达到‘截能’的目的。”

　　节能公司的新式“截能”，衍生了一帮以此赢利的职业“改表人”。

　　记者辗转联系上了一名改表人，业内都称其为“焦工”。这名自称为工程师的焦先生操外地口音，招揽生意很谨慎，必须熟人介绍。记者称自己是某物业公司的负责人，希望与他合作。

　　焦工一次改表收取费用不菲，按照节能成果提成，出工的最低标准不能低于10万，“如果节能40万立方米，就给10万元现金，节能60万到80万立方米，就支付15万。”

　　焦工称，改表分两步行动：第一次将其中一半锅炉表修改好，让表完全不走，等燃气供暖停止后再将表改回来。“这样是为了确保北京燃气集团检查的时候不出破绽。”他收取费用也分两次：第一次改表只需支付一半费用，等节下能源后再支付另一半费用，“确保效果，验货后付款”。

　　焦工传授了一些节能技巧：“第一年不能节下太多，如果往年烧400万的燃气，今年最好是节40万，以免数额太明显让燃气集团察觉。等第二年，在这个基础上再节40万，也就是80万。”

　　亲历计量仪表纹丝不动

　　记者了解到，林总承包下城建四公司家属楼的供暖，家属楼分布在海淀区王庄路15和27号院、建清园小区、双清路14号院，供暖面积达21万平方米。

　　2009年年底，记者称自己是该节能公司的内部人员，来到王庄路15号院的锅炉房“考察节能技术”。锅炉房由一名小工看管，锅炉房分成两部分，一间是安放锅炉的工作间，里面摆放着6台锅炉，正在轰轰运转；旁边一个小房间被一把大铁锁紧锁，上面写着“计量间”，标注“闲杂人等严禁入内”。这神秘的“计量间”，藏着所有秘密。

　　记者要求进入计量间查看仪表，看守的小工犹豫很久才拿出钥匙开门，房间内共有6台燃气仪表，上面写着“陕西航天动力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记者在房中待了4分钟，而每台仪表现实的数字均未改变，就连最小值的末位都没丝毫走动。“6台锅炉都是运行的吗？”小工回答称是。

　　记者随后拨打了陕西航天动力高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北京区销售部的电话询问，张姓工作人员称，航天动力的燃气表，是采用过气计量的方式计量。“也就是说只要锅炉房在燃烧，仪表一定会有走动计数，不可能出现完全不走字的现象。”

　　专家

　　节能最多可达到8%

　　北京燃气集团财务部的工程师卢先生是燃气节能方面的专家。他介绍称，真正的节能设备，最多能达到8%，“市面上一些节能公司自称节下10%到40%的能源，这是有问题的。”

　　卢先生此前也了解北京出现过修改燃气表的现象，“燃气表有一个弊端，它是依靠电源供电走表的，如果电源线被切断，那么燃气表就停止计量。”这是最低端的修改办法，修改后的表尽管不再计数，但是旋转齿轮依然运转，如果相关人员去查处时将很明显地发现。卢先生称，为了防止此类现象再出现，表厂曾经将表缝合处贴上了“易碎贴”，一旦打开表盒修改过就无法再还原易碎贴的封条。

　　但张源透露称，目前这些节能公司技术也在升级，可以通过修改燃气表内的芯片减慢走表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