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猥琐老外糟蹋我们中国小姑娘!”一名哀哭的中国姑娘,一名试图强暴的老外,几个偶然撞见、挥起拳头的中国青年。
同一周,北京交响乐团的首席大提琴手奥列克·维捷尔尼科夫在沈阳开往北京的火车上,把光脚跷在前排大姐的头上,并高声辱骂。在列车员到来后,这名俄罗斯人又矢口否认。
这两段短短的手机视频,激起了全国的愤怒声浪。“童话大王”郑渊洁发起的民意调查中,高达94.3%的人力挺“提高外国人入境中国的签证门槛,查外国人的存款、房产、有无工作”,只有5.7%的人支持“保持外国人入境中国签证的现状”。
就在这股声浪中,北京市公安部门宣布开展清查非法入境、非法居留、非法就业的“三非”外国人的“百日行动”,引来舆论关注。
“在华外国人多了,由此引发的犯罪成了社会问题。但不能说因为他是老外,就对他网开一面。”刑法学专家、中国政法大学刑法研究所的阮齐林教授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
乱,不好管
近年来,我国已成为越来越多外国人的“淘金”目的地。
据公安部出入境管理局统计,近年来华人数居前十位的国家是:韩国、日本、俄罗斯、美国、马来西亚、新加坡、越南、蒙古、菲律宾、加拿大。去年外国人入出境共计5412万人次,比2010年的5211.2万人次增长3.8%。除了观光休闲、访问、会议商务基本持平外,服务员工、就业都上升了数十万人次。
中国青年报记者实地探访了此次面临清查的“重点区域”之一北京市三里屯地区。
由于地处使馆区,三里屯是著名的外国人聚居区,商场酒吧繁华,鱼龙混杂。一名保安向记者证实,外籍人员的争端事件时常发生,“白天还好,但是到了晚上,治安环境就有些乱,不好管”。
据这位保安介绍,在三里屯著名的酒吧一条街上,晚上经常有黑人聚集在街头,“大声喊叫”。但是语言不通,保安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发生事情也无法及时制止。“有听的懂的人告诉我,我才知道他们在骂人”。
在附近的一家奶茶店工作的小张告诉记者,他看到有些外国人在从事贩毒之类的非法活动,晚上也扰乱附近治安。
“有时候外国人喝醉酒了打架,警察还没有来就跑掉了。一般我们都待在店里,不敢出去看。”在音像店工作的青年小王,无奈地摇了摇头。
住在附近的店主李女士也表达了相同的担忧:“夜里睡觉时,时常听到有老外在街上大声吵闹,我就会惊醒,有时候他们还会打架。因为我的店面临街,我就老担心店面的玻璃会被砸,但是我从来不敢下楼看情况。”
“以前闹得太厉害的时候,会有警察开着警车来进行威慑和警告。在这次清查开始不久前,警察还带着警犬,来清查闹事人的护照。”李女士说。
在记者随机调查中,三里屯附近的居民和店主都表示清查“三非”外籍人员很有必要。随着最近巡逻的警力明显增多,外国人争端事件相对减少。但是小张认为警方的行动力度还不够,有些外籍人员的扰民甚至非法活动仍然如常。
在随机采访中,多数人表示通过报纸、电视和网络知道此次清查行动,但大部分人还不清楚警方的举报电话010-64038685,“也不清楚身边的人到底是不是‘三非’人员”。
从“一年485案”到“半年1800案”
“我曾经服兵役派驻战争地区,负责看管军队军用物资,我偷走了几百万美元,把它们特殊处理,涂成了黑色纸片。这些美元已运到广州,我把它们复原,你愿意买下吗?”
或者,“我父亲是外国高官,留下了一笔几百万美元的遗产,这批美元为连体美元,需要特殊药水清洗分离,方可使用,你愿意买吗?”
这样的诈骗说辞,不是来自本土骗子,而是来自某些在华外国人。
在广州市环市路、天河城等商业区,常常会有两到四名外国人以问路为由搭讪,再给出兜售上面的说辞。他们以“看上去经济情况不错,又可能懂点英语的男女中青年”为主要目标,尤以女性为主。
为了让事主相信,犯罪嫌疑人还会现场演示“神奇药水洗美元”,等事主信以为真,就骗到钱溜之大吉。
根据公安部历年统计,外国人入出境人数居前三位的口岸为:上海浦东机场口岸、北京首都机场口岸及深圳罗湖口岸。上海、北京、广东等外贸发达地区,也正是来华外国人犯罪的相对高发地区。
记者整理发现,上海市查处的“三非”外国人案件,从2002年的485起猛增到了2009年上半年的1800余起。其中非法居留从437起增到1600余起,非法就业案件30起升到了100多起,处罚的涉案外国人从525人次攀升到2000余名。仅2009年上半年,处以行政拘留的近50人。
其中不乏打黑工的“洋淘金”。比如一名菲律宾人来到上海市卢湾区后,挤进了三名菲律宾“老乡”租的房子里,当上了厨师,开始了他的淘金打工生活。但签证过期后,他既没有向派出所申报住宿登记,也没有申请办理签证延期,更没有就业证和居留许可,最终被立案查处。
语言,更是外国人“淘金”的最便利手段。近年来,北京就查处过多起语言培训中心私自雇用无资质的“外教”事件。
海淀区某语言培训中心需要一名法语熟练的外教,每周工作两天。结果,“黑户”外国人法妮从2009年8月至2010年3月,每周为成人班上两节法语口语课。警方确认培训中心既没有聘请外籍专家的资质,也没有审查法妮是否具有任教经历及教学资格,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培训中心的行为属于私自雇用外国人,法妮系非法谋职。被发现后,法妮自称“看错了签证上的信息”,误将入境有效期理解为签证有效期。培训中心被处以9000元人民罚款,法妮被处以非法谋职罚款1000元、非法居留罚款5000元。
甚至,外国人中也有“游击”将近一年的“老黑户”。东南亚的“变性人”来华陪伴男友,原本在上海高档酒店包房,长期隐瞒签证过期的事实。当被男友抛弃,他就落得生活窘迫,非法居留,在廉价的小旅馆里栖身,依靠在国内的母亲每月汇来的500元人民币和有偿留宿东南亚来华务工的老乡维持生活。被查获拘留时,他已非法居留335天。
实际上,清理“三非”外国人,也并不是今年首创。中国青年报记者查实,10年来,广东、浙江、上海、四川等多地公安部门都曾发起同类专项行动,“斩获”不小。
在大量外国人涌入中国的2010“世博年”,6月2日凌晨,在上海市静安区某知名酒吧,公安机关就查处了违反出入境管理法律法规的60余名外国人,还查获2人在吸毒及各类毒品30余克。最终,拘留审查了严重非法居留的10余人,罚款20余人。
这样的处罚是否过轻?
实际上,国务院颁布于1986年12月的《外国人入境出境管理法实施细则》早已被质疑“落后于时代”。
比如,对非法出入境的外国人,处罚是“1000元以上、1万元以下的罚款,或者处3日以上、10日以下的拘留,也可以并处限期出境或者驱逐出境”。对非法居留的外国人,只处以“警告或者每非法居留1日处500元罚款,总额不超过5000元,或者处3日以上、10日以下的拘留;情节严重的,并处限期出境”。
实施细则中“情节严重,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的规定在实践中应用的并不多。
“不能因为他是老外就网开一面”
不少专家学者指出,我们国家“外交无小事”的历史传统,造成了目前“涉外案件无小事”的影响。
这些因素,都造成了目前外国人、中国人的某种潜意识:“外国人犯罪,和中国人不一样。”正如从沈阳开往北京的火车上,出言不逊的俄罗斯大提琴手没有得到制止,反而是乘警和中国乘客在劝大姐说:“你可算了吧,别和他生气,人家是艺术家。”
另一方面,在不少缺乏经验、不会外语的基层派出所,在遇到外国人犯罪问题时,就存在“不敢管、不会管、管不了”的情况。在基层派出所遇到很多步骤都要请示上级,就容易耽误事件,甚至造成事态进一步扩大。
阮齐林认为,在司法实践中一般不会、也不应该对外国人有明显的从宽处理。“外国人到中国来,在适用法律上并不特殊化。只是起诉外国人,一审的时候放在中级人民法院,显得慎重点。”按照我国法律规定,一般情况下的案件一审由基层人民法院完成。
对于“在华外国人有特殊待遇”的网上舆论,阮齐林并不认同。
“在没有统计数据显示中国处理外国人在华犯罪情况之下,这些说法只是个案性的猜测,没有根据。”
阮齐林说,几十年前,国人“洋人”见得少,还有些少见多怪,现在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然了。“之前不是也有外国人醉酒驾车被抓处罚吗?”
2011年5月25日,利比亚商人格鲁就因酒后驾驶事故,被浙江省金华市公安局刑事拘留。5天后,金华市人民检察院以危险驾驶罪提起公诉,追究其刑事责任。
这是浙江省第一起外国人因醉驾被起诉案。代理此案的检察员何德辉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外国人在中国犯了罪,应当和中国公民一样受到刑法制裁。
被带到公安局时,不通中文的格鲁和办案人员比划。翻译人员解释了他的阿拉伯语:“我认罪。”
本报北京5月22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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