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探访北京长途客运站:司机停车也不可能休息

昨晚，民警夜查六里桥长途客运站。 王溦 摄

　　“凌晨停车休息？没听说过！”

　　从8月26日凌晨2时到27日早晨6时，陕西延安、四川广安、北京京藏高速和陕西绥德青银高速相继发生交通事故，在28个小时内夺命61条，每一起事故都与大型客货车等营运车辆有关。

　　延安双层卧铺车发生事故后，长途车“凌晨2时至5时需停车休息”的规定开始广为人知，虽然已经实行半年有余，但基本仍是一纸空文。交通管理方面的专家表示，目前从各职能部门的监管来看，硬件设施早已够用，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如何促使司机，甚至包括乘客，从内心深处接受交通安全意识，主动守法，而不是在探头之下被迫服从。

　　长客司机：

　　即便停车  司机也不可能休息

　　尽管昨天有媒体报道说“北京交管要求凌晨2时无法抵达目的地的车辆需调整时间”，但在六里桥客运站，工作人员并没有听说过近期有这样的消息。据值班员介绍，从晚上7时到9时，这里始发近20辆客车，目的地多是河南、山西一带。记者在候车大厅内询问了10位乘客，他们分别前往河南新乡、濮阳，山西离石等地。对是否遇到过凌晨停车休息的问题，乘客侯先生回答：“刚看了新闻，说延安那起事故，撞车的时候应该是休息时间，这是当地的规矩吧？北京是不是没开始？”记者提示“这是全国性的规定”，侯先生当即说：“真停了车，我们肯定着急啊！”

　　正等待发车的司机刘师傅说：“先不说凌晨2时能不能恰好走到服务区，就算赶上了服务区，停了车，司机一样不可能休息。乘客那么多，一会儿要下车抽烟、一会儿去洗手间，司机都得开门。要是一直开着门，谁来保证安全？”他说，乘客既然上了车，就不可能中途再去住旅店，“但是，”他指着车窗全封闭的大客车说，“随时都得开空调，可停着车长时间开空调，弄不好要熏死人，不开，夏天直接就闷死人。况且，车子不熄火开空调，我的油钱谁管？总不能停车休息的时候把乘客全赶下去吧。”

　　刘师傅认为，哪怕这些全不是问题，单是乘客的压力也让人受不了。“如果中间停3个小时，估计很多人就改坐火车了。”

　　卧铺乘客：

　　没太注意安全锤的位置

　　记者登上了一辆即将开往河南新乡的双层卧铺客车。和普通车两侧座椅、中间过道不同，这辆车的卧铺有三列，中间两个狭窄的过道，只容人侧身通行。司机胡师傅说，车上备了8个安全锤，两个大号灭火器。但是车上几位乘客都表示，没太注意安全锤的位置。如果真起了火，要是乘客不冷静，怕是不一定能立即找到锤子破窗。在慌乱中，谁能从如此狭窄的过道冲到车门附近？

　　胡师傅告诉记者，这辆车核载37人，除去两名司机和一名售票员，载客34人。“往返一趟，保本的数是卖出去42到43张票，再少就肯定赔了。”正是因为成本的压力，尽管明知中间这列卧铺带来了不少风险，车主也不会将之拆除。

　　一线交警：

　　司机驾车全程受到监管

　　记者注意到，在客车驾驶座位上方有个摄像头始终对着司机。据介绍，按照规定，从车辆起步，摄像头会全程记录司机的一举一动，实时上传，便于公司监控。自2006年起，长途客车已开始陆续安装俗称“黑匣子”的行驶记录仪。如今设备已经更新，GPS定位加全程探头拍摄。

　　一位常年从事一线监管工作的交警说，从硬件上看，其实已不存在监管难度。但从连续发生的事故来看，一些企业的内部监管流于形式。“延安恶性交通事故，业内人士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哪儿出问题了？"他告诉记者，从事故时间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疲劳驾驶，接着会想“大货车有没有违法停车”、“危化品车有没有显眼的危化车标志”等。更深一步的问题是，长途车上是否配备了两名司机，他们有没有按规定4小时一轮换？“当然，这些不全是监管的问题，更多的还是司机自身的安全意识问题。”

　　监管人员：

　　发生事故会倒查领导责任

　　北京的长途客运公司有十多家，目前的管理相当正规。记者从相关监管部门了解到，北京所有的营运车辆都有非常细致的监管措施。如果发生了严重事故，营运公司领导将被倒查责任，受到从行政到经济的各种处罚。

　　尽管没有硬性的法律规定，但记者了解到，一旦司机出现了酒后驾车、一个记分周期内达到12分或出现致人死亡同等以上责任事故，监管部门会立即要求营运公司将司机调离一线岗位，禁止这名司机继续驾车。

　　大货司机：

　　“要是不超点儿，别说挣钱，不赔就不错了”

　　昨晚11时，昌平110国道终点附近，货车司机郑师傅停了车，满脸疲惫地下车买烟。他告诉记者，这辆车刚从乌鲁木齐开过来，准备前往天津港。问到利润，郑师傅倒不隐瞒：“半个月跑一趟，每次大约一万多，好的时候近两万吧。”

　　他指着身后长龙一般从内蒙古、河北等地驶来的货车，“要是不超点儿，别说挣钱，不赔就不错了。”他口中的“超点儿”，往往意味着50%以上，甚至突破100%的超载。记者了解到，这些车的普遍载重量都在55吨左右，一旦发生碰撞，杀伤力可想而知。

　　部分一线交警认为，和他们的利润相比，交通违法成本几乎不值一提。例如白天驶入五环路，罚款只有100元，但和他们违法行为所获得的利益相比，罚款才相当于一个比较低的通行费。于是针对货车驶入禁限区域的执法就陷入一个怪圈：交警严查，但屡查屡有，每次检查都会造成路段出现堵车，甚至一些货车司机会在距离检查岗几公里处得到前方同行的通知，于是故意缓慢行驶，造成堵车，以促使交警放行。民警介绍，查到最后，老百姓也觉得查车更堵了路，结果工作也得不到普通公众的认可。

　　“有的货车司机直接把各地交警的罚款计入到了运营成本里面，核算后认为罚款不会明显影响成本，就随意违法。这也是货车事故居高不下、管理难度大的一个重要原因。”一线交警介绍说。 本报记者 安然

　　长客现状

　　北京超长线路

　　多用卧铺大巴

　　目前北京市区内共有10个长途客运站，线路覆盖河北、河南、山东、山西、内蒙古、陕西、江苏、浙江等多个省市自治区。作为铁路、航空运输的重要补充，长途客车近几年发展势头迅猛。

　　南宁线刚开通，全程2380公里

　　在长途客车的线路上，去往上海、江苏、浙江等区域的线路里程都在一千公里上下，由于运营时间较长，这些线路上多使用双层卧铺大巴。而目前最长的一条线路，是刚刚开通的由北京至南宁的长途客车。这条线路全程2380公里，票价551元，共耗时28个小时，中途会在个别省市停靠。记者发现，该线路与北京至南宁的火车耗时相同，汽车票价比火车硬卧票价贵了60元左右。

　　“基本上超过4个小时的长途车都会有两名司机在车里，一个开车，另外一个休息。”八王坟车站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像一些客流大、距离较长的长途线路，基本都是由大的运输公司在经营，比如辽宁虎跃、祥龙省际、北京银建等，一些短途线路上才会有些小公司的车或者个人包车。

　　长途车不便宜，但方便

　　八王坟客运站位于西大望路上，这里的长途车主要发往河北、辽宁、吉林、黑龙江、天津等地，每到春运、暑运时节，这里都是人满为患。最近几天，学生们大多结束了假期，开始返京，八王坟车站里的乘客也渐渐多了起来。

　　“我基本上都坐汽车，火车经过我们家的就那一趟，而且还特别慢。火车是绿皮车，环境也差。汽车则是空调大巴，中途还会停靠在高速路休息区休息一下。”中国政法大学大三学生小高告诉记者，他老家是辽宁朝阳，北京和朝阳之间的火车仅有一趟，且全程需要12个小时，而汽车只需要大约六个半小时。尽管汽车票价约是火车票价的三倍，但他还是更喜欢坐汽车。

　　记者走访了八王坟、北郊、四惠等长途客运站后发现，很多长途客车都直接进入目的地的市区、县城甚至是镇上，而这些区域是火车覆盖不到的，这种方便性是不少长途客车的乘客所看重的。在一些去往河北、山东等地的线路上，长途客车的票价与火车票价不相上下。

　　本报记者 轩燕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