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与加拿大华裔作家的文缘

　　实录

　　黄运荣 熊文

　　虽然远隔重洋，但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消息，在加拿大华人社区同样引起轰动。多伦多和温哥华等地多家中文书店的莫言书籍旋即被抢购一空，而莫言本人与加拿大的华裔作家也颇有文缘。

　　八十年代便被加国学者注意

　　说到最早留意莫言的加拿大学者，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专家梁丽芳算是其中一位。现任加拿大华裔作家协会会长的梁丽芳，毕业于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UBC），其博士论文以中国当代文坛上的知青小说为研究主题。她上世纪80年代任教于加拿大阿尔伯塔大学（U-niversity of Alberta）东亚系，教授中国文学和语言。

　　梁丽芳介绍说，在二三十年前，西方对中国当代作家所知甚少，所掌握的中国作家资讯，甚至就仅有名字和性别。1985年，梁丽芳读了莫言的中篇小说《透明的红萝卜》后，敏锐地感觉到，其写作十分突出，是个颇有天分、甚具潜力的作家，值得进一步了解和研究，于是便开始留意莫言。

　　1988年8月，梁丽芳经已故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所长许觉民介绍，在北京国防部一间小房子里访问了莫言。“他那个时候住在一个小房间写作。记得那天倾盆大雨。访问完毕，我与他一起到附近走走，经过郭沫若的住宅，留了影；再到北海附近一个饭馆吃饭。”梁丽芳回忆道，莫言对她谈及自己的身世，坦言小时候真正读书只有5年，后因家庭出身不好，不让继续念书，只好回家放牛。“当赶着牛出去吃草途中经过学校，听到学生们的读书声，心里很难受。”

　　“他样子很老实，像个农民，说话斯里慢条，言语不多却让人感觉很诚恳、很老实，”梁丽芳说，那时写作还未用电脑，莫言说自己，“基本上写的草稿一字不动，草稿就是成文。”2009年，梁丽芳到北京开会，与莫言再次相遇，“他还记得我，他不仅记忆力好，脑子里还充满了细节。”

　　1994年，美国的M.E.Sharpe（沙普出版社）出版了梁丽芳的研究著作，名字是《Morning Sun：Interviews with Chinese Writers of the Lost Generation》，这是第一本系统介绍中国在红旗下长大的一代作家的英文书，包括了对莫言在内26个当代作家的评介和作者和他们的对话。之后，香港田园书屋出版此书的中文版，梁丽芳为之取名《从红卫兵到作家：觉醒一代的声音》。

　　梁丽芳对自己当年的眼光颇感骄傲，她展示了该书中有关莫言的章节，“现在看来，我当时说的"他成功地把自己的农村生活经验、民间的传说，和外来的手法糅合出自己特有的风格来。在中国作家中，莫言是非常有潜力的一个"，这句话，跟诺贝尔奖的评价语言几乎一样。我很高兴。”

　　梁丽芳介绍说，据她所知，莫言是中国作家当中，作品被翻译成英文最多的一位，替莫言作品翻译为英文、被誉为“西方首席汉语文学翻译家”的美国汉学家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也居功不少，他令西方社会认识了莫言。

　　痖弦最先把莫言介绍到台湾

　　而将莫言的作品介绍到海峡对岸的，是目前旅居温哥华的台湾著名诗人痖弦。他说，中国大陆的普通民众，通过电影《红高粱》知道了作家莫言，而台湾读者对莫言也不陌生。十几年前，痖弦、杨牧、沈燕士和叶步荣四人，每人出资7万台币，共同创办了文学出版社，名为“洪范书店”，走高格调纯文学路子。

　　当年台湾出的第一部莫言的作品，就是经痖弦极力推荐、由“洪范书店”出版的《红高粱》，以后“洪范书店”每年都有出版莫言的小说。“莫言的书，在台湾销路并不算很好，不是销得满天飞的那种，但我们坚持以文学标准选作家择作品，觉得值得出。”痖弦强调：“真正读文学的，配得上这样的作品。”

　　作为“最先把莫言小说介绍到台湾”的慧眼识才之人，痖弦对自己的眼光甚感自豪，他不无得意地宣称，圈子里的人说“我可以闻到天才的香味”！

　　痖弦介绍说，自己在台湾和香港分别与莫言会面过。他眼中的莫言，“埋头写作，行事低调，是农民的孩子，苦过来的。”中国当年大跃进之后遭遇了三年困难时期，莫言曾告诉痖弦说，与其他人一样，他不得不靠吃野菜度日，吃得肚子肿胀起来，他自己简直都可以看到肚子里是绿色的。“经历了这样极端恶劣的生存条件，莫言写农村生活可谓传神。”痖弦认为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实至名归。

　　2000年莫言曾造访加国

　　莫言原来与加拿大还有另一段渊源，那就是他曾于2000年到访多伦多进行文化交流。加拿大华裔作家、著名诗人川沙当年曾经接待过莫言，他说莫言是自己多年好友，自上世纪80年代便已相识。2000年莫言访问加拿大时，川沙介绍他与不少多伦多华文文学界朋友相识。多伦多著名华裔作家张翎也是从这时候起结识莫言，互相有了来往。

　　川沙透露，在获奖前几天，川沙曾与莫言通电话，并顺便谈起诺奖的事。尽管当时莫言获奖的呼声已经很高，外界报道他与村上春树将是获奖的热门人选，但莫言给川沙的感觉是“很淡定”，并不愿多谈获奖的事情。

　　而在川沙的介绍下，莫言曾在2004年应加拿大《环球华报》之邀，担任第二届环球华报征文比赛顾问，成为加拿大文学爱好者至今仍津津乐道的美谈。

　　莫言与张翎惺惺相惜

　　加拿大著名华裔作家张翎是在凌晨睡眼惺忪之间接到莫言获奖的消息。她认为，中国作家莫言的得奖，开启了一个崭新的话题。诺贝尔文学奖向来鼓励在思想和表现形式的边界线上走钢丝的探险者，莫言显然是其中之一。莫言的作品，每一部都蕴含着一些颠覆前一部作品的意外惊喜，因为他的灵感来源自一层异常丰沃的土壤，那里生长出来的枝叶和果实，呈现着一种不可名状的生命之绿，汁液浓厚，有时略带一丝诡异。

　　早在2000年，当张翎刚刚开始文学之旅的时候，莫言就张翎的创作说过如下的话：“像张翎这样能够把中国的故事和外国的故事天衣无缝地缀连在一起的作家并不是很多。我想这也是张翎作为一个作家的价值和她的小说的价值……我相信，在海外这些坚持着用汉语写作的作家中，张翎终究会成为其中的一个杰出人物。”由此可见两位作家间彼此惺惺相惜之情。

　　黄运荣、熊文 (来源：羊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