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县3任“土地爷”前腐后继 国土系统腐败多

　　郭红敏/文

　　河南省太康县是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县国土资源局曾是全国“文明单位”，是周口市的一面红旗。然而，几年来，该局的三任局长接连落马。其中升迁至周口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的孙绍辉因受贿76万多元，2012年3月被法院判刑11年。因其权力高度集中、缺乏制约监督，在河南省，国土资源系统已成腐败的“重灾区”。据不完全统计，自2007年以来，河南省国土资源系统已有110多名官员因贪污、受贿等被追究刑事责任，其中不乏许昌市国土资源局等腐败串案、窝案。

　　11年受贿不止

　　今年49岁的孙绍辉，是太康县人，1980年，孙绍辉大学毕业后，成为太康县马头镇粮经所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14年后，孙绍辉任太康县国土资源局副局长。1997年4月至2004年3月，孙绍辉任太康县国土局局长。手握土地审批等实权的孙绍辉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孙绍辉受贿始于2000年，太康县市政公司为了能承揽到该县的一些工程，从2000年11月份到2003年春节期间，公司负责人先后5次送给孙绍辉30万元。对于太康县市政公司，孙绍辉竭尽全力，给予特殊照顾，可谓有求必应。

　　贪欲之门洞开后，孙绍辉和行贿者变成了赤裸裸的金钱交易。2003年春节前的一天，孙绍辉收受周口市中石油公司经理王某送来的2万元现金，在用地审批过程中，孙绍辉给予了特殊关照。

　　2004年3月至2008年6月，孙绍辉调任周口市国土资源局助理调研员，2008年6月任周口市国土资源局副局长，分管用地科、信访室、开发区分局等工作。

　　2005年8月份的一天，孙绍辉收受周口市某房地产开发公司负责人王某送来的4万元现金。2008年8月1日，孙绍辉以低于市场销售价3.1万元的价格，在该房地产开发公司开发的小区为他人购买住房一套。

　　2007年2月份，孙绍辉先后两次收受周口市某医院院长于某送来的现金4万元。2007年中秋节前及年底，孙绍辉先后收受周口市电业局下属一集团负责人送来的5000元的购物券和5万元现金。2008年夏天的一天，周口市某建筑公司送给孙绍辉现金10万元。收受贿赂后，孙绍辉在对这些单位的用地审批过程中提供方便，为他们非法谋取利益大开绿灯。

　　孙绍辉调任周口市国土资源局后，一些县、区国土资源局的领导为了让孙绍辉在该县用地报批及其他事项方面给予特殊关照，纷纷向其行贿。孙绍辉收受礼金及购物券等价值8万多元。

　　2005年至2008年双节期间，西华县国土资源局副局长刘某先后8次送给孙绍辉购物券8000元。2005年至2010年双节期间，扶沟县国土资源局局长王某多次送给孙绍辉购物券1.2万元。2008年至2010年双节期间，孙绍辉先后收受项城市国土资源局负责人郭某及该局其他工作人员送来的购物券1.1万元。

　　“文明单位”的沦落

　　太康县国土资源局曾是周口市的一面红旗。1988年到2001年的13年间，该局先后被评为县级、市级和省级“文明单位”。孙绍辉任局长期间的2002年，太康县国土资源局被评为全国“文明单位”。

　　到2004年，太康县国土资源局先后12次获省（部）级荣誉称号，40次获市级荣誉称号，137次获县级荣誉称号。43人次被评为省（部）级先进个人，92人次被评为市（厅）级先进个人，226人次被评为县级先进个人。该局的《太康县土地利用总体规划》等10项成果，先后获得了省、部科技成果奖，该局下属的23个国土所，有20个被评为县级“文明单位”。那时，县政府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县长办公会要通知县国土资源局局长参加。

　　太康县国土资源局催生了“太康效应”，周口市政府曾几次在此召开现场会，推广该局的经验做法。据统计，从1998年到2004年，先后有6省116个县（市）的国土资源部门，到该局参观学习。

　　因为工作成绩突出，2004年3月，孙绍辉调任周口市国土资源局任助理调研员。

　　2011年初，因其他案件的牵连，孙绍辉被周口市纪委“双规”。2011年5月24日，孙绍辉被刑拘，2011年6月3日被批准逮捕。2011年12月12日，淮阳县人民检察院指控孙绍辉犯受贿罪，向淮阳县人民法院提起公诉。检方指控，从2000年至案发，孙绍辉共收受28人、99次的贿赂近80万元，已构成受贿罪。

　　案发后，孙绍辉退赃70.7万元，周口市人民检察院没收其非法所得20万元。

　　在庭审中，孙绍辉的辩护人认为，孙绍辉的行为已构成受贿罪，但应减轻处罚。理由一是孙绍辉部分受贿属于亲友关系正常来往，没有牟取不正当利益；二是被告人具有超额退赃、诚恳悔罪、自首、立功等多个从轻或减轻处罚情节；三是3名行贿人的请托事项，不属于孙绍辉的直接职权，而是利用孙绍辉的职权形成的便利条件，3人行贿的10.08万元，不应该计入其受贿数额。

　　淮阳县人民法院审理后认为，辩护人关于公诉机关指控部分事实不构成受贿的辩护理由与庭审查明的事实不符，不予采纳；经庭审查明被告人孙绍辉已全部退回赃款，对于其他辩护理由，辩护人未能提供相关的书证等有效证据予以证实，辩护理由不能成立，不予采纳；被告人孙绍辉共受贿76.275万元，鉴于被告人能如实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并能当庭认罪，并退回全部赃款，可以从轻处罚。

　　2012年3月20日，淮阳县人民法院一审判处孙绍辉有期徒刑11年。

　　三任局长相继落马

　　令人诧异的是，除了曾任太康县国土资源局局长的孙绍辉外，该局另两任局长也东窗事发，此后太康县国土资源局局长一职空缺至今。

　　孙绍辉从太康县调走后的2005年9月，徐某担任太康县国土资源局局长。

　　案发前，网上关于徐某违法乱纪的反映不断。

　　网上发帖称，徐某于2009年9月23日在太康某饭店被一同吃饭的四人打伤。帖子中说，行凶的四人为了生意，向徐某行贿。后来，他们不但生意没做成，徐某连这个钱也不想承认。在太康县骨科医院简单治疗后，徐某被转到北京某医院治病，他自始至终没敢报警。

　　2009年，在一次对全市国土系统干部的廉政讲课中，周口市纪委书记杨正超直言不讳地说：“你们中的有些人如果不悬崖勒马，明年就该出问题了！”

　　结果，2010年年底，涉嫌受贿的徐某被周口市纪委“双规”。

　　徐某落马后，周口市国土资源局副调研员成某去太康县国土资源局主持工作。此前，成某曾任淮阳县国土资源局局长数年。

　　成某去后，太康县国土资源局建立了腐败风险预警防控机制，重点加强对关键环节的监管，采取了加强资金管理、土地综合整治和土地出让管理等举措。

　　2011年6月29日，成某为太康县国土资源局全体党员干部上了一堂生动廉政教育课。成某认真剖析了国土资源系统腐败多发的原因，最后他谆谆告诫大家，要谨慎行使手中的权力，洁身自好，从思想上筑牢拒腐防变的防线。最后，他还带领大家在党旗下宣誓，重温入党誓词。让局干部职工大跌眼镜的是，在会上大谈廉政建设的成某也重蹈覆辙。

　　据悉，太康县某校负责人王某在教学楼旁违规集资建造家属楼，王某于2011年下半年分两次送给成某现金7万元。现在，成某因受贿被周口市纪委“双规”。

　　几年来，太康县国土资源局丑闻不断。

　　今年1月29日，太康县板桥乡供电站职工李俊峰在与该县国土资源局副局长陈某、国土资源局监察队的中队长孙某、国土资源局工作人员李某等人喝酒时，因其未喝陈某倒的酒，在酒桌上遭到陈某及该局工作人员的殴打，被打致肺部破裂。此事经媒体报道后，孙某、李某因涉嫌故意伤害被刑拘。

　　国土系统成“重灾区”

　　在河南省国土资源部门，除了太康县国土资源局外，正阳县国土资源局、鲁山县国土资源局的前后任局长也相继落马。

　　2002年，李兰超被任命为正阳县国土资源局党组书记兼局长。2006年4月，李兰超滥用职权，擅自违规批地，造成381万元国有资产流失。此外，他共收受他人贿赂15.09万元。2009年4月9日，李兰超被法院判刑10年，并处没收财产2万元。

　　受其影响，个别下属也效仿李兰超违规买卖土地，从中捞取好处费。李兰超案发后，该局受李兰超“牵连”的干部职工多达30多人，其中副局长涂某、陈某，纪检组长张某，从副局长位置上退休的曲某，地籍规划股长朱某，监察大队大队长寇某，地产交易中心主任危某，土地储备中心主任单某相继因涉嫌滥用职权罪落入法网或受到党纪、政纪处分。

　　李兰超被查后，王飞鹏被任命为该局党组书记、局长。此前，王飞鹏任西平县国土资源局党组副书记、副局长。因为有前车之鉴，王飞鹏被上级寄予厚望。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王飞鹏到任一年后也步其后尘。

　　2010年8月，驻马店市人民检察院在查办韩某涉嫌行贿一案中发现王飞鹏涉嫌受贿。公诉机关指控王飞鹏利用职务之便，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共计133万元，此外，扣除受贿所得以及家庭合法收入，还有351万余元无法说明其合法来源。

　　2011年11月，遂平县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判处王飞鹏有期徒刑12年，以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其有期徒刑3年，决定合并执行14年，并处没收财产360万元。王飞鹏提出上诉后，驻马店市中院将此案发回重审。2012年7月3日，遂平县人民法院再次审理了此案，将择日宣判。

　　2010年1月7日，鲁山县国土资源局原局长田须宝因受贿15万元，被判刑11年，该局三任局长因犯罪相继被判刑。2010年9月30日，该局一位股长因渎职造成国土资源损失150多万元而被批捕。

　　近几年，河南省国土资源系统也窝案频发。2008年，许昌市国土资源局多名官员深陷其中。

　　2008年11月10日，许昌市国土资源局原负责土地规划调整的娄平原因受贿62万元，一审被判处其有期徒刑5年零6个月。此外，涉嫌受贿107万元的许昌市国土资源局原副局长黄保安被判刑10年、涉嫌受贿180余万元的原副局长李遂江被判刑13年、涉嫌受贿411万元的原规划与建设用地审批科科长尚爱民被判无期徒刑、伙同他人收受贿赂90万元的原土地整理中心主任黄恩平获刑6年。

　　腐败案件呈现新特点

　　在河南省国土资源系统频发的腐败案件中，呈现出涉案数额大、窝案串案多等特点。

　　2009年11月，收受矿主贿赂60万元的河南省国土资源厅原副厅长张和儒被省纪委立案调查，后被移送司法机关处理。2008年10月以来，解庆昌利用担任河南省国土资源厅执法监察处副处长的职务便利，非法索取或者收受他人财物共计人民币306.5万元。

　　折戟官场的既有省厅的领导，也不乏市、县级的国土资源局官员。代跃进在任陕县国土资源局局长、三门峡市国土资源局土地储备中心主任期间，收受各种“好处费”144万元。2010年初，三门峡市中院一审以其犯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12年。

　　在这些腐败案件中，房地产商成为行贿主角。涉案的官员中，除了受贿外，还有侵吞公款和挪用公款的，数额之大，令人吃惊。

　　平舆县国土资源局原局长王华涉嫌受贿293万元、挪用公款200万元被查。2012年2月8日，新乡市国土资源局原副局长、土地储备中心主任赵世军因受贿近150万元、挪用公款800万元，被汤阴县人民法院判刑15年。

　　2004年7月至2008年6月，张树俊在担任南召县国土资源局局长期间，采取侵吞等非法手段，贪污公款11.5万多元，受贿9.5万元。2010年11月份，张树俊获刑10年。2001年至2010年，邓振举在任新密市地矿局副局长、国土资源局副局长和局长期间，非法收受他人贿赂123万元、港币10万元、丰田凯美瑞轿车一辆，贪污公款22.38万元。2011年6月14日，邓振举被判刑13年。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国土资源系统腐败案件出现了范围广等新走向。

　　汝阳县国土资源局矿山监察大队原副大队长熊胜克，凭借手中权力先“查封”无证矿口，再逼迫矿主低价转让，自己则幕后购买，非法开采。非法交易达1680万元、偷税225.3万元。安阳市国土资源局开发区分局原会计高斌，私自将单位公款60万元挪作他用，被判刑5年。2009年11月，襄城县国土资源局原执法监察大队长刘山峰因犯徇私舞弊不移交刑事案件罪、受贿罪，被判刑6年。案发前，乔绍红是中牟县九龙镇土地所所长，因其收受贿赂13.98万元，2012年3月被判刑10年零6个月。

　　权力集中滋生腐败

　　国土资源部门行使着土地、矿产等自然资源的行政审核、审批、处置、确权、登记、发证和相关违法违纪案件查处等权力。权力大，监管不到位，潜规则盛行，行贿受贿猖獗。不仅如此，因为所涉利益错综复杂，这一领域不时曝出串案、窝案。

　　“国土资源系统已成为腐败易发、高发领域。”国土资源部部长徐绍史在2010年3月31日召开的全国国土资源系统党风廉政建设工作会议上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通过梳理这些“土地爷”的犯罪轨迹，可以发现，他们大部分是被房地产商“拖下水”的，不过也有自己贪图享受而“随波逐流”的。

　　被捕前，朱连海曾任方城县国土资源局局长和南阳市国土资源局党组成员、纪检组长。他利用职务之便收受他人财物共计51万元，2008年8月被邓州市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0年零6个月。

　　在河南省豫东监狱服刑改造的朱连海在悔过书中写道，他由乡党委书记调任方城县国土资源局局长后，由于工作性质、环境的改变，他的交际圈子也发生了变化。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贪欲的闸门逐渐打开，最终在犯罪的泥潭里越陷越深，直至不能自拔。

　　在河南省第一监狱服刑的许昌市国土资源局原土地整理中心主任黄恩平说，刚开始时，对于有人在过节时来看望他，给他送点礼品，碍于人情面子就收下了。随着职位的升迁，他感到自己位高权重，把自己的简朴生活与大款们的一掷千金相比，心里感到不平衡。后来，他对自己退居二线后的生活安排有了更多的考虑，开始向往安逸的生活，敛财的欲望膨胀了。

　　“一把手”手握重权，失去监督后，就容易滋生腐败。

　　河南省社科院法学与社会学研究所副研究员欧阳君认为，国土资源系统掌握着涉土、涉房项目的不少审批权，所以，国土资源部门的官员成为商人们拉拢腐蚀的对象。另外，土地领域权力设置过分集中，行政行为不够透明，特别是对重点环节和重点部位的权力运行制衡和纠错制度不健全，一些国土资源部门干部暗箱操作办理关系地、人情地，牟取私利，也是导致案件高发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