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南方日报刊文披露大量南下越冬的候鸟在雷州市纪家镇惨遭杀戮,葬身口腹,纪家镇被外界称为“候鸟地狱”。该报道得到当地政府的高度重视,相关负责人表示,将探索候鸟保护的长效机制,抹去“候鸟地狱”恶名。
近日,南方日报记者再次深入纪家镇暗访发现,与3年前相比,街头、市场难觅鸟贩子的踪影,候鸟交易不再那么赤裸裸,但吃鸟恶习依然存在,候鸟交易转为“地下化”。
记者在其中一个鸟贩子的私人仓库,见到包括白胸苦恶鸟、蓝胸田鸡、东方角鴞等种类1000多只鸟干。鸟贩子告诉记者,为了避免被执法部门一锅端,他们通常将鸟分几个仓库贮存。
捕鸟仍成风
捕鸟所带来的快感与偶然的经济增益,让捕鸟者乐此不疲
10月26日凌晨3时,纪家镇村民黄胜景从床上爬起,穿上水鞋,拿着手电筒,带上网兜、录音机,神情亢奋地朝海边走去。
他是去捕鸟的!
纪家镇位于雷州半岛西部,每年都会有数以万计的候鸟路经此地。对于当地村民而言,越冬的候鸟有如天上飘过的人民币,不可轻易错过。
黄胜景用了将近20分钟才走到属于他的捕鸟区域。这是一块临近红树林的浅水海滩,四周竖起了严丝合缝的捕鸟网。
黄胜景告诉记者,这样的捕鸟网在整个纪家镇的田间地头、海滩水塘都随处可见。每个村民张网捕鸟的区域都已界定,不能轻易越界。
经过长年的摸索,村民的捕鸟技术堪称专业。
黄胜景将手中的录音机藏在灌丛中,按下播放键,喇叭传出鸟鸣声。这是录音机模仿的雌鸟声,专门用来吸引雄鸟。捕鸟网上还挂有装着小石头的易拉罐,听到响声就知道是有鸟落网了。
另外,捕鸟者还会用手电筒在附近的树林、灌丛、水草巡逻。
“如果发现鸟,怎么抓呢?”
“用枪打。”
“政府不是禁枪了吗?”
“有些人有,熟的话可以借来用。”
截至凌晨5时30分,方圆几公里,十几名捕鸟者一共抓到2只候鸟,1只白胸苦恶鸟和1只蓝胸田鸡。空手而归的黄胜景告诉记者,近年来候鸟数量锐减,捕鸟的收入大不如前。
“以前一晚可以抓到十几只,现在基本没有了。”
“那怎么还那么多人捕鸟?”
“现在是农闲季节,没什么事做,而且本来就要守护虾塘,顺便抓鸟,挺好玩的。”
捕鸟所带来的快感与偶然的经济增益,让捕鸟者乐此不疲。当地派出所也会经常下村检查,“有时会没收一两家人的捕鸟网,但没什么效果。”
交易地下化
农民捕鸟、餐馆收购、食客吃鸟,这里已形成清晰的地下产业链
纪家镇的野鸟市场被取缔后,当地曾一度出现在街头公开售卖野生鸟类的情况。近年来,由于当地执法部门打击贩卖候鸟的力度越来越大,街头、市场已难觅鸟贩子的踪影。
南方日报记者在纪家镇菜市场及核心街道多次暗访,均未发现有人贩卖野生活鸟。但当地村民告诉记者,这并不代表非法交易野生鸟类的行为已在纪家镇灭绝,而是越来越隐蔽。
在纪家镇,农民捕鸟,餐馆收购,食客吃鸟,3者已形成清晰的地下产业链。
10月25日中午,南方日报记者以“买鸟人”的身份,前往鸟贩子周明富家谈生意。
周家地处繁华地段,除了门口摆放着一小堆晒干的鸟爪子,没有其他迹象显示这里有鸟卖。穿过木门进入院子,打开铁闸上楼,记者见到了周明富。
当得知记者需要采购大量候鸟时,周明富同意带记者到仓库看存货。
仓库里的景象让人触目惊心,密密麻麻几百只鸟干晾晒在地上,发出浓烈的腊肉味。
周明富告诉记者,这些鸟都是这几天从各村的农民手里采购来的,以每只1元的加工费找人屠宰,然后制作成鸟干,现有1000多只。
“有活鸟吗?”
“现在没有,全都杀了。活鸟不好拿,林业局查得严。”
“执法部门经常来查?”
“比以前严格,不过他们也吃,前几天还向我买了几十只。”
周明富说,此前他的档口曾被举报非法售卖野生鸟类,第二天当即有林业、公安等部门来检查。
“检查结果怎样?”
“我有熟人在政府部门,他们来之前我已经知道,把货都藏起来了。”
周明富坦承,现在做鸟的生意需要越来越谨慎,不是熟人介绍的绝对不能带到仓库,否则很容易出事。而为了安全起见,他还将货物储存在不同的仓库,以降低风险。
像周明富这样的鸟贩子,在纪家镇数不胜数。
和鸟贩子一样,当地饭店、食肆在加工野生鸟时也越来越谨慎,如果不是有熟人介绍,外地人很难吃得到。
25日晚,记者冒充食客来到当地一间酒店吃饭,用普通话表示要吃候鸟。外地口音引起服务员的警惕,她婉拒记者,说店里没有鸟。
但当隔壁桌的客人用当地方言点菜时,服务员立刻主动询问是否需要吃鸟。
“有什么鸟?”
“白面(白胸苦恶鸟),38元1只。”
“有鹰吗?”
“那个几百块钱一斤,一般都是送礼的。”
(应报料人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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