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清创出现难题 调解难度大考验司法智慧

　　二次清创出了一道法律难题

　　一般而言，外伤伤口在经过医生处理后，便进入恢复期，伤口会逐渐愈合，愈合后的皮肤表面会留下一条固定的疤痕。但在现实中，却有一条伤口长度和形状会“变化”，千万别以为这是魔术师刘谦的新型魔术，因为这是真实案件，发生地点就在河南省信阳市固始县。

　　近日，记者在固始县人民法院旁听了这起因为一条伤口而引发“案中案”的庭审。庭审中，控辩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法庭辩论，却仍未让被害人有点“谜”的伤情变得清晰。

　　满地柳树枝 搅乱邻里情

　　之所以会出现这条谜一样的伤口，需驻足回望2011年4月23日那个让人不愉快的傍晚。

　　固始县城关镇交通巷八方电器城后边，该案被告人徐伟拿着铁锹清理自家后门外的树枝等杂物。由于不满，他边清理边随口骂乱丢树枝的人，恰巧被邻居胡晓伟的妻子听到，她认为徐伟是在骂自己，双方因此发生争执。事态在争执中不断升级，不多时，胡晓伟及母亲，徐伟的弟弟徐峰、弟媳王超群均参与到争吵中。

　　俗话说，“打人没好手，骂人没好口”，在口角争执的你来我往中，陈年旧事也被翻出来充当吵资，一时激愤，胡晓伟将徐伟的三轮车厢后玻璃砸碎，双方由此进入厮打状态。

　　法院在审理时查明，厮打过程中胡晓伟返回自家院中，徐伟、徐峰追至胡家院内，徐伟用铁锹击打胡晓伟头部，至胡晓伟头部受伤。以上法院查明的事实并未得到被告人及其辩护人的认可。

　　据了解，厮打停息后，徐家报警，胡晓伟从宅院开门出来时头部受伤。110、120赶到现场，将受伤的胡晓伟、王超群送至固始县人民医院急诊科诊治，接诊医务人员魏静、余豹为胡晓伟进行了头部清创缝合。伤口处理或可以就此终结，但其后，胡晓伟又到外三科接受住院治疗，该科主任医生方先林（具有司法鉴定人资格）又为胡晓伟实施了二次清创缝合。由此开始，徐晓伟的伤情变得神秘起来。

　　伤口有变化 哪个是真相

　　2011年4月25日，固始县公安局物证鉴定室出具《胡晓伟损伤程度鉴定书》，该鉴定检验胡晓伟顶部头皮两处条形创口，长6.0厘米、宽0.8厘米，创缘不齐，创脚钝，已缝合。分析得出胡晓伟的伤系钝性外力损伤形成，依照《人体轻伤鉴定标准（试行）》第六条之规定，损伤程度属轻伤。该鉴定没有病例摘要。此为鉴定一。

　　2011年4月26日，徐峰和王超群为避免日后纠纷不断，找到当日为胡晓伟处理伤口的急诊科医务人员了解伤者当日就诊伤情。首诊实习医生余豹、护士魏静证明，胡晓伟头部伤口不足4厘米，共缝合4针。同年7月12日，徐伟的代理律师分别单独对两人进行了调查，制作了调查笔录，由信阳市大别山公证处的公证员进行了全程现场监督，并出具两份公证保全书。

　　由于该案被告人一方对胡晓伟商情调查与固始县公安局出示的鉴定结论不符，针对固始县公安出具的司法鉴定书，徐伟及家人提出异议，申请重新鉴定。固始县公安局委托信阳市公安局物证鉴定所于2011年5月16日进行了复核鉴定，该复核鉴定依据的送检材料为固始公安的《故意伤害案卷宗》和固始人民医院的住院病历。鉴定的伤情为：顶左侧有一5.5cm×0.2cm+1.5×cm0.2cm+1.5cm×0.2cm的“π”形伤口，系钝挫伤，累计长度为8.5厘米，颅骨骨折，构成轻伤。

　　该鉴定认定构成轻伤。此为鉴定二。

　　2011年12月28日，河南唯实司法鉴定中心又出具一份伤情鉴定书，检查称：胡晓伟左侧头顶部皮肤有不规则瘢痕，呈“π”形，瘢痕边缘不整齐，局部发根紊乱，累计长度7.8厘米。鉴定意见为：胡晓伟损伤程度为轻伤。此为鉴定三。

　　以胡晓伟的伤情为标的，前后一共两份公证保全书和三份司法鉴定书，仅此一项就使这起简单的邻里纠纷案演变成颇为考验司法机关智慧的一起难案。目前的情况是，该案在经过一审判决、上诉、二审发回重审、重审开庭后，能否作出一个让公众信服的判决来，变成一种热切的期待。

　　两份起诉书 案号缘何同

　　2011年5月5日，固始县公安机关以涉嫌故意伤害将徐伟刑事拘留，7月4日，固始县检察院以故意伤害罪对徐伟提起公诉，11月30日，固始县检察院以事实、证据有变化为由，决定撤回起诉。原固检刑事诉（2011）107号起诉书即告作废，要求注销。12月1日，固始县人民法院作出刑事裁定，准许固始县人民检察院撤回起诉。

　　根据被告人向记者提供的司法材料显示，2012年3月26日，固始县检察院又以相同事实和证据，以及相同案号——固检刑诉（2011）107号，再次对徐伟提起公诉。

　　根据《人民检察院刑事诉讼规则》第353条第四款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若干问题的解释》第117条第四款的规定，撤回起诉后，没有新的事实或者新的证据不得再行起诉，人民法院裁定准许人民检察院撤诉的案件，没有新的事实、证据，人民检察院重新起诉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

　　记者就此问题试图采访固始县检察院的相关人员，经过联系后，见到了该院的政治部主任，但该主任以没有得到上级批准接受采访为由，无法回答记者的提问。作为非官方回答，该主任称，固检在该案中完全按照法律程序提起公诉。

　　记者核对了一下两份案号相同的起诉书后发现，后一起诉书较先前的那份在内容上有三个变化：其一为被告人身份由原来的“下岗工人”变为“职工”；其二，增加了“2011年9月9日被固始县人民法院取保候审”的内容；其三，增加了“于2011年7月4日向固始县人民法院提公诉，固始县人民法院于2011年8月5日、9月6日开庭审理，因证据发生变化，休庭审理，公诉机关将案件退因公安机关补充侦查，公安机关于2012年2月7日重新移送审查起诉。”除以上三点，起诉书内容并无其他变化。

　　记者注意到，检察院再行起诉时，在起诉书中称“因证据发生变化，休庭审理”，并未谈及检察机关撤回起诉一事。截至记者发稿时止，未收到当地检方就此事给出的答复。

　　调解难度大 考验司法智慧

　　庭后，记者采访了被告人徐伟的父亲，一位当地多年从事律师职业的法律人，也是徐伟的辩护人。

　　怀着邻居关系应和谐共处的美好愿望，记者小心试探，希望可以看到双方能够和解的姿态，因那样的结局既可以节省司法资源，又可以让双方家庭尽早恢复正常状态。但通过对徐伟父亲的采访，记者隐隐感到，调解机会渺茫。

　　记者与徐父对话时曾表示，不管伤口有多大，如果人是被您儿子伤的，你方是否愿意给对方一些经济上的补偿，两家人用和解的方式来了结此事？徐父当场坚定地表示，徐伟不曾用铁锹打过胡晓伟的头部，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胡晓伟的伤是徐伟打的。对于本案，我们要先弄清胡晓伟的伤情，然后再弄清我们打没打。徐父还称，胡晓伟头部的伤系其在外三科进行二次清创手术缝合过程中，人为造成的二次扩大伤口，依据扩大的伤口做出鉴定结论，不能作为本案的定案依据。

　　该案重审当日，被害人胡晓伟并未到庭，法庭上胡晓伟也没有提出民事赔偿要求，记者虽经多方打听，未能取得胡晓伟的联系方式。以上种种迹象让记者感觉到，这场官司中弥漫了更多的是当事人不“蒸”馒头“争”口气的思维逻辑。

　　案件生案件 案件何时了

　　另据了解，就在徐伟故意伤害案的审理过程中，证人徐峰、王超群因涉嫌包庇罪被固始县检察院批准逮捕并提起公诉。

　　起诉书称，徐峰、王超群二人要求固始人民医院医护人员魏静、余豹出具假证明材料，在其诱导唆使下，魏静、余豹二人写出胡晓伟头部伤口长度不足四厘米、缝合不超过四针的假证明，并且在徐伟案审理期间，代理律师出具两人经过公证的假证明材料，导致徐伟涉嫌故意伤害案不能正常审理，妨碍了司法秩序。

　　徐峰、王超群明知是犯罪的人而做假证明包庇，应当以包庇罪追究刑事责任。

　　这样，徐峰、王超群亦被牵涉到该案中来。该案中案在11月2日也进行了开庭审理，法院当庭没有判决。

　　●律师释疑：

　　针对本案，为何争议的焦点落在了被害人伤痕的长短上，本报法律顾问组侯菲律师给读者作出简要分析。

　　本案中，为何被害人的伤情会受到如此多的关注，其主要原因恐怕不能排除牵扯到了罪与非罪的界线问题。

　　根据我国《刑法》规定，故意伤害案只有致人轻伤以上后果才能认定为犯罪。《刑诉法》规定，情节显著轻微、危害不大，不认为是犯罪的，不追究刑事责任，已经追究的，应当撤销案件，或者不起诉，或者终止审理，或者宣告无罪。这是法定不起诉的相关规定。因此，在此类案件中，区分轻伤害与轻微伤害的界限是有十分重要意义的。

　　根据我国《人体轻伤鉴定标准》第二章“头颈部损伤”中规定：帽状腱膜下血肿；头皮撕脱伤面积达20平方厘米（儿童达10平方厘米）；头皮外伤性缺损面积达10平方厘米（儿童达5平方厘米）；头皮锐器创口累计长度达8厘米，儿童达6厘米；钝器创口累计长度达6厘米，儿童达4厘米。

　　由此看出，被害人的伤口若认定为徐伟一方所取得的公证证人证言“4厘米”，被害人的伤情便不构成轻伤，徐伟便不构成故意伤害罪，无需承担刑事责任，更不会受到刑事处罚。由此观之，双方博弈的真实目的就显而易见了。

　　●记者感悟：

　　一起简单的因邻里言语不和所引发的故意伤害案，让胡晓伟变成了受害人，徐伟变成了被告人，医务人员魏静，余豹变成了证人，为兄取证变成犯罪嫌疑人，邻居变成仇人……少一分计较与迁怒，多一份和气和理解，你我的生活可以平静地过得很好。

　　《法制文萃报》记者 魏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