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案回顾:74岁国企原女高管贪污4600万被判无期

　　日前，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以贪污罪一审判处上海公心工程建设监理中心有限公司原法定代表人、总经理吴小莉无期徒刑。

　　74岁的年纪，本该在家颐养天年。然而从1994年至2010年间，吴小莉利用职务，隐匿应收款，在2009年8月至2010年5月公心公司由国有企业转让改制以及审计过程中伪造公司财务账册、凭证，贪污数额高达4600余万元！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起案件最初的线索十分模糊，几乎无法找到吴小莉犯罪的确凿事实。

　　一起贪污大案，如何从0挖出4600万元的巨款？一场历时9年精心谋划的布局，如何被各个击破？“久经沙场”的犯罪分子舍卒保车的计策，又如何被反贪干警识破？日前，虹口区检察院披露了历时7个月的侦办全程。

　　预发两年后奖金露马脚

　　去年正月初七，浓浓的年味儿还在空气中荡漾。

　　虹口区检察院反贪局局长黄荣国向虹口检察院反贪局侦查一科的干警们传达上班第一天接到的任务某大型国有企业原下属工程建设监理公司负责人吴小莉涉嫌贪污。

　　黄荣国让侦查一科干警兵分两路：第一路负责梳理现有材料，第二路则在司法审计人员配合下，对公心公司的财务现状进行排摸。

　　接手案件时，侦查人员所掌握的唯一线索来自于一次对公心公司上级公司常规审计。材料显示，当年刚刚完成转制的公心公司，居然有大量资金去向是某区以劳养武民兵服务部。公心公司主要从事自来水、煤气管道排设工程监理业务，两家有着大量资金往来的单位 “八竿子打不着”。

　　审计人员和侦查员都闻出了猫腻的气息，但没有一条证据能直接证实吴小莉的行为构成贪污犯罪。

　　第一路侦查人员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整理搜集体量庞大的材料，终于在公心公司2010年8月的账面上发现了蹊跷：一笔名为 “预发2010年7月到2012年6月月奖”的20余万元款项，发放对象是转制前的法定代表人吴小莉、副经理汪某、财务崔某。

　　公心公司在2010年5月刚刚完成转制，短短两个月时间居然预发两年后的奖金，且金额极高，合理吗？

　　面对证据，吴小莉非常爽快，承认自己授意崔某采用虚假劳务合同，将公司的监理费收入转至某区以劳养武民兵服务部套现，事后又虚构预发月奖之名，提现20余万元与汪某、崔某分得，自己从中获利8万余元。

　　批捕关键人物突破瓶颈

　　第二路侦查人员的排摸同样有了进展。通过对这家以劳养武民兵服务部账册查询，侦查员发现公心公司与该服务部之间虚假劳务合同金额高达百余万元，吴小莉等人所侵吞的国有资产，难道只有20万？

　　面对侦查人员的追问，吴小莉一口咬定，只此一次，绝无其他。

　　客观证据的不充分和吴小莉的矢口否认使侦查陷入了僵局。

　　黄荣国认为，发现了问题就不能不彻查。为了寻找到案件的突破口，干警多次进行汇总评估，最终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对吴小莉、汪某采取取保候审的强制措施，对担任出纳的崔某则向上海市人民检察院二分院申请批捕。

　　侦查人员回忆：“这样做，既为了不打草惊蛇，更为了利用崔某被关押后产生的恐慌心态，促使其交代其他犯罪事实，打破侦查瓶颈。 ”

　　果然，崔某被拘留后，不仅承认了将帐外资金做成收入形式套现的犯罪事实，还交代了吴小莉指使她与办公室工作人员蒋某、姚某将以劳养武民兵服务部的外挂账外资金账户中的130余万元分别存入各自名下的定期存单中，并在公心公司改制过程中隐匿存单不予纳入评估。

　　据崔某所称，所有这些款项始终未被发现的原因在于吴小莉 “未雨绸缪”：早在2010年8、9月间，上海市审计局派员进驻公心公司开展延伸审计，吴小莉就指使她和姚某、蒋某销毁原始账册、财务凭证和虚列、分摊支出项，调平收支，重新伪造相关证明，以掩盖这些款项，各自名下的定期存单也被他们带回家中藏匿。

　　心理战锁定证据链

　　在此期间，侦查人员已对崔某家进行两次搜查，并没有发现任何书证。就在这时，侦查人员逮捕崔某的 “心理战”起了作用，崔某的心理防线崩溃了，她坦诚原始单据并没有被全部销毁，还留有部分被她精心藏匿。侦查人员根据交代，再次前往她家中，顺利发现签收钱款的记录。

　　根据崔某的交代，侦查人员将同样涉嫌贪污犯罪的姚某和蒋某传唤到案。二人到案后，对崔某所指犯罪事实供认不讳，经上海市人民检察院二分院批准，二人亦被批准逮捕。

　　分开关押的犯罪嫌疑人彼此间的出现了微妙的心理变化，促使他们竞相交代犯罪事实。

　　姚某称，吴小莉在2007年初至2009年12月间，指使她采用长期在实发工资名单上虚列人头数，虚增职工工资支出从公司帐内套现以及逐月截留、累积现金的手法，在帐外形成、私设现金小金库60余万元。

　　三人还同时交代，案发前夕吴小莉再度指使他们连续 “加夜班”，重新打印凭证、逐张假冒签名，重新装订财务凭证所涉人员以工资、奖金、津贴等名义发放的清单等材料。

　　虽然公心公司的大部分原始账册已被吴小莉隐匿、销毁，但犯罪嫌疑人间证人证言的相互印证形成证据链，锁定了彼此的犯罪事实。

　　在取得有力的言词证据的同时，从银行和有关单位收集来的相关书证也已陆续到位。侦查机关再度传唤吴小莉时，她的涉案贪污金额已高达200余万元。

　　为争取重大立功获得减轻处罚，姚某还检举了吴小莉隐匿位于本市静安区一处房产的情况，房产现价值已逾400万元。据姚某交代，该处房产的存产证由朋友童某保存，童某过世当天，身为吴小莉外甥女的自己陪同其向童某遗孀索要产证时才知晓这一情况。

　　吴小莉则称，房产是当年公心公司向某煤气公司借用的一处办公场地被房管所有偿收回，自己用退租补偿款买下这处房产打算还给煤气公司，所以没有纳入评估。

　　吴小莉拒不承认，姚某亦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十余年前发生的事情，吴小莉原所在的国有企业和当时煤气公司的相关人员、房产中介公司经手人等岗位换了好几轮，有些已是年逾古稀的老人，调查取证难很大。

　　为此侦查员一次次上门走访，终于还原吴小莉在国有企业担任公职期间，以企业名义向某煤气公司索要办公用房使用权，并辗转取得该房产后将其隐匿于账外的事实。

　　紧扣细节挖出4600余万

　　从0到600万，对吴小莉贪污案的侦查工作看似 “大获全胜”。但黄荣国还是觉得有两个解不开的 “疙瘩”： “公心公司的转制评估报告显示公司连续三年亏损，这与他们和以劳养武服务部套现巨额资金的情况相比很突兀；公心公司转制时的评估报告显示该公司没有任何应收账款，作为企业正常经营违背常理。”

　　侦查员还担心：转制时的评估报告是审计事务所根据公心公司提供的虚假资料作出的，那真实情况究竟如何？

　　黄荣国决定继续深入展开侦查，重点就是公司的应收账款。

　　此时，距立案已过去5个月时间。侦查人员前往某自来水厂调查应证了推断：该公司与公心公司有一项工程早已竣工，却迟迟没有付款。厂方解释吴小莉曾派人来明确表示，公心公司暂时不方便开具发票，暂时不需要付款，款项何时支付有待吴小莉的通知。

　　原来，吴小莉就是通过这种保留工程监理合同，却暂不结算监理费用的方式，使公心公司的应收账款滞留账外的。

　　得悉了犯罪手法，侦查人员逐个排查与公心公司存在业务往来的企业，为在法定时限内完成巨大的排查任务，干警们全力以赴。

　　排查完成，结果汇总，所有的人都惊呆了2004年至2009年间，吴小莉故意隐匿于账外尚未结算的监理费用涉及其与本市多家自来水、燃气销售、天然气管网等公司之间共653个建设工程委托监理项目，金额共计4000余万元！

　　为了使公心公司的应收债权不被纳入转制时的资产评估范围,吴小莉向上级主管单位及审计、评估单位提供了虚假的企业经营损益报表，致使公心公司的产权价值被严重低估，最后仅以140余万元的评估价格被转让给一家私人公司，而转让后的公司实际控制人就是吴小莉！

　　7个月破解9年布局

　　从办案最初的 “不知情”，到爽快承认 “只此一笔20万元”，再到面对多人证言面不改色，侦查人员意识到，自己面对这个看似慈眉善目的老人绝非简单人物。

　　最后，当侦查员掌握其贪污4600万的证据再次前往上海市监狱总医院提审时，吴小莉由两名看护搀扶着来到提审室，瘫坐在板凳上几乎直不起身。

　　然而看到侦查人员拿出的书证，吴小莉居然嚯地站起来，高举起双臂挥舞，高声呼喊： “我只是想要藏点钱，现在都被你们抄光了，怎么办？”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吴小莉屯集了大量国有资金，但大部分钱款尚在合同方账上，侦查人员发现有账外资金后第一时间即通知对方企业不得对外支付与本案相关的任何款项、冻结有关银行账户，及时阻止了国有资产的流失。

　　（“公心公司”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