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法治思维创新司法

　　最近，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现行宪法公布施行3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各级领导干部要提高运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深化改革、推动发展、化解矛盾、维护稳定能力，努力推动形成办事依法、遇事找法、解决问题用法、化解矛盾靠法的良好法治环境，在法治轨道上推动各项工作。”这一重要论述对于当前推进我国的法治建设具有重大指导意义。法律的生命在于实施，司法作为法律实施最重要的环节，与人民群众的关系密切，在法治建设中受到高度关注。近年来，在我国走向法治现代化的过程中，为了适应复杂多变的社会形势，司法改革和创新无疑是必要的，但应当遵循法治思维的方式。具体来说主要应坚持以下几个理念。

　　其一，必须秉承法律信仰，严格依法办事

　　我国实行法定证据制度。对于哪些事实可以作为证据，哪些事实不可以作为证据，诉讼法都作出了明确规定，司法机关和办案人员只能忠于法律。例如，在心理测试结论等没有被诉讼法典采纳为证据方法之前，它是不能在诉讼中作为证据使用并采纳的，否则，就是违法取证行为。然而在司法实践中，有的地方的法院、司法鉴定机关却无视这项制度。大约从1994年开始，有的地方的司法鉴定机关就在民事诉讼中进行心理测试，作出心理测试结论，还被法院作为判决的依据。这种违法行为却一再被认可。特别值得警惕的是，在刑事诉讼中，在最高人民检察院明确否认心理测试结论之证据资格的情况下，有的地方的刑事侦查机关依然对犯罪嫌疑人做心理测试，有的地方的法院将这种心理测试结论作为刑事判决的补强证据（又称“佐证”或“旁证”），甚至主要证据。

　　在法治现代化的过程中，需要扎扎实实地工作，没有捷径可走。有人可能会说，有些心理测试十分灵验，准确率很高，不采用岂不可惜了。如果对法定证据采取实用主义的态度，有时采用，有时漠视，如果认可这种随意破坏法制原则的情形发生，那么法律还有什么尊严？又怎么可能建立法律的普遍权威？至于说，心理测试结论确实具有科学性和可信性，可以作为一种证据采纳，那是另一个问题，需要立法机关通过立法程序，及时确定下来。只有通过国家的立法程序将它规定为一种证据方法之后，司法机关才能采用。

　　其二，司法创新举措应该有助于培育法律信仰

　　近几年来，我国法院系统广泛实行的“大调解”或“调解优先”。应当承认，调解对于缓解当事人双方冲突的烈度，加快诉讼问题解决的速度，减少案件的积压，形成和谐的诉讼氛围，是有利的。但是，从法治精神和法治原则来看，调解存在着不规范、可能被人为操纵等缺陷，从而在实践中常常出现强制调解、诱骗调解、背靠背调解等违反“自愿、合法”原则的现象。在公民权利意识较强的今天，调解很容易导致当事人心理强烈抵触、常常反悔调解协议，因而很难实现“和谐诉讼”的局面。我以为，以调解挤压甚至代替审判，并非司法改革的正确方向。一般来说，法庭审判活动主要围绕证据而展开。要求当事人提供充分的证据，法官严格查明和审核证据。为了顺利实现这个目标，从立法开始，就必须重视证据规则的制定。在司法审判环节，就要求法官认真学习和研究证据规则，熟悉证据规则的运用，久而久之，就学会了用证据规则思维、讲证据、讲逻辑推理的清晰的现代司法理念。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发现证据规则的漏洞，提出建议和意见，填补这些漏洞，完善证据规则。与规范的审判活动相比，调解不需要严格的证据规则，具有鲜明的交易性和投机性。它强调当事人双方“各让一步”，并在此基础上达成貌似“公正”的调解协议。它的目标在于息讼止纷。它的理念是混沌的、模糊的、中庸的，与培育现代司法中的“诚信”、“公正”理念格格不入。因此，调解模式根本无助于培育现代司法理念，它把交易和投机的理念塞给法官，无助于塑造现代司法中的公正法官形象，也在一定程度上冲击了规范化的诉讼制度。习近平总书记说：“宪法的伟力在于人民出自真诚的信仰。”同样，法律的伟力也在于人民出自真诚的信仰。调解在历史上乃至当前固然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但调解是无助于培养这样的信仰的。它带来的必然结果是，一方当事人投机心理的滋长，另一部分人则充满对司法公正的怀疑。更令人忧心的是，它也无助于建立一支诚实的、有良知的、公正的、一身正气的、誓死维护法律尊严的法官队伍。

　　其三，要遵守法律科学，勇于摒弃错误的理论

　　例如，在我国举证责任理论体系中长期存在一种错误理论，即“举证责任转换理论”。它认为在民事诉讼程序中，举证责任并非自始至终地由一方当事人来承担。相反，举证责任是可以转换的。举证责任既可能从原告方转移到被告方，也可能从被告方转移到原告方。在诉讼活动中，举证责任将不止一次地发生转换。该理论违反了举证责任的“确定性”这个基本性质，是一个“伪理论”。这种理论严重妨碍了举证责任立法的科学水平，也严重影响了民事审判的科学性和公正性，必须尽快纠正。

　　总之，司法创新只有遵循法治思维的方式，才能最终为实现司法公正提供保障，才能最终实现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我们要依法公正对待人民群众的诉求，努力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都能感受到公平正义，决不能让不公正的审判伤害人民群众感情、损害人民群众权益”。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