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骑车”交警难管 法不责众极少看指示灯

　　在左转机动车单独放行的路口，只要直行方向的交通指示灯变红，行人们往往就不再注意自己所面对的人行指示灯还处于红灯状态，而直接开始穿行路口。此举极大影响了左转车道的通行效率。 本报记者 孙戉摄

　　本报记者 任敏 方芳 刘冕

　　一个十字路口，四角都有协管员，再加上一位交警执勤。众目睽睽之下，早高峰汹涌的机动车流中，面对红灯，骑车人照闯不误。

　　昨天7时至9时，本报记者在东二环、朝阜大街、平安大街、前三门大街等繁华路段的多个十字路口调查发现，自行车、电动车、摩托车违规现象普遍存在，然而却没有一名骑车人受到处罚。

　　为何“中国式骑车”我行我素？现场执法的交警虽然都拒绝了正式接受采访，但也坦言“不是不管，管过罚过，屡罚屡犯，而且‘法不责众"。“中国式骑车”是否真的管不住？到底该如何管呢？

　　早高峰，那些管不住的骑车人

　　现场

　　地点：朝阜大街十字路口

　　时间：7时30分

　　天还没亮透，零下近10摄氏度，所有行人都是围巾帽子全副武装。一位交警站在十字路口，手持指挥棒疏导交通。

　　东西向的红灯亮起，南北向的绿灯还没亮，3位骑车人从路口东北侧快速插上，迎着对面的红灯往前猛蹬，距离这位交警大约还有3米远时，拐向西。后面几位骑车人反应稍慢，只能顺着车流先行驶到马路北侧，然后分散地单腿支地，等待随时穿过马路。他们的自行车前轮距离正在行驶的小汽车也就1米左右，好几位机动车司机带着刹车驶过。记者看得直揪心。

　　交警拿指挥棒挥动几下，喊了一句，但车流嘈杂，距离又远，这些骑车人根本听不清楚。

　　大约5分钟内，记者粗略数了一下，共有十多辆非机动车闯灯，无一受到处罚。

　　“如果要采访请联系交管局新闻中心，我们一线交警在执勤过程中不能接受采访。”记者刚亮明身份，交警就连连摇头。

　　“我们就想问问，刚才路口有那么多骑车人闯红灯，咱们交警不管吗？”但一听这个问题，交警皱了下眉头，脱口而出：“我们喊了，劝了，也提醒提示了，但不管用，不听啊！”

　　话音未落，他就跑着去疏导因一辆机动车加塞引起的拥堵。

　　记者又在路口观察了大约3分钟，这位交警特意追过来说：“我还想说两句。我们有同事去国外考察过，他们说在新加坡，就是马路上没一辆汽车，路口没有警察，行人也自觉在那等灯。这不是光靠处罚能解决的，要靠整个国民素质的提高。”

　　现场

　　地点：平安大街十字路口

　　时间：8时05分

　　东南角，一位交警站在信号灯控制箱前操作。四个角各有一位交通协管员挥动小旗维持秩序。

　　“哎，看不看灯！”一位等待过马路的路人冲着一群骑车人的背影喊。

　　这时，东西向直行信号灯亮红，左转灯变绿；南北向维持红灯。17辆路口北侧等候的非机动车仿佛商量好了似的一并启动，全然不顾周围。

　　记者亮明身份询问这位交警，“像这样非机动车闯红灯的现象多吗？”

　　“太多了。”他说，“这不是警察的问题，而是素质问题。”

　　在这个路口，记者观察了10多分钟。这位交警要随时观察着四个方向的车流情况。他的右手没有戴手套，不时按动控制箱的小键盘，手冻得通红。

　　这处路口附近有两座学校。早高峰，一些家长骑车带着孩子在路口快速穿行。“都着急送孩子，但是往往一辆车闯灯，后边车流就受阻。所以早上基本就靠人控制红绿灯，看着车流差不多了，就赶紧变灯。这边如果快被堵了，就再变。”交谈过程中，这位交警全程注视路口，只顾得上偶尔看记者两眼。

　　现场

　　地点：前三门大街十字路口

　　时间：8时38分

　　红灯亮，机动车规规矩矩地停在停车线以内。

　　非机动车道旁，一位穿着荧光背心的协管员也举起小红旗，提示骑车人注意交通信号灯。一位年轻小伙子熟视无睹，骑着自行车直接闯过非机动车停车线后，才猛一捏闸。车子的前轱辘几乎贴着对侧正常行驶的非机动车。

　　协管员看着他，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儿。一辆警车停在协管员身后十来步的地方，一位交警坐在驾驶室里目视前方，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每天早上7点站到10点半，跟个摆设似的，现在谁听我们的啊！”这位协管员说话时不住地跺脚，“冷，每次都冻得没知觉，有时候劝多了还挨骂。现在只要不太危险，我们也干脆就不出声了。”

　　记者在路口观察了5次红绿灯交替，大约有40辆非机动车经过。但是没有一辆车选择在停车线后等待放行。这位协管员会不时嚷两嗓子“等没车再过”“说你呢，等会儿”，但几乎无人听从指挥。

　　罚不罚，交警很无奈

　　在采访过程中，记者先后询问了5位骑车人和4位交警，他们对于“中国式骑车”的态度各异，说辞不同。

　　“都这么骑，你管得着么！”在崇文门十字路口，一位穿着蓝色羽绒服的骑车人先瞪了记者一眼，扭头跟记者说，“警察都不管了现在，没危险就骑吧。”

　　一位女士说：“我们不是弱势群体么？汽车有铁包着，我们可不是，你们还是采访开车的去吧！”

　　相对于骑车人的“理直气壮”，交警的回答多透着无奈，“法不责众”是他们使用最多的词汇。“罚过，今天罚了明天还犯。”一位在十字路口执勤的交警说，“您说怎么办？北京的马路就这个情况，再加上有人不自觉。”突然，他指着马路对面说：“你看，你看到那辆机动车了么！他送人就停在那，这儿立刻就成了‘嗓子眼儿’了，我不管，那就堵车！但是自行车呢？您明白我意思么？不是交警不罚，现在也罚，罚了也没用，照闯不误！”

　　观点

　　难处罚是因为骑车人过路难

　　骑车人不守规矩不是处罚的问题，而是自行车现在过马路难。

　　很多路口右转弯的机动车不受红绿灯限制，随时通行，这些驾驶员不太避让遵守交规正常过马路的行人和非机动车。造成的后果就是，骑车人遵守法规也过不去马路，不如就趁着没车往前溜达着。

　　其实，这种冲突并非北京独有。一些国家会在机动车右转弯处设辅助标志提醒司机，当行人和非机动车是绿灯时，行人和非机动车享有优先路权，右转机动车必须避让。

　　现在的自行车违章更多是环境因素造成的，要解决的话，教育是基础。合理的设施则是改变“中国式骑车”的条件。如果这些条件都具备，个别非机动车仍不遵守交规，交管部门就可以通过罚款来规范。但最关键的还是先管住机动车，一定要让开车人知道，要优先保障行人和非机动车出行者的路权。

　　———市交管局原副局长、交通专家段里仁

　　事前宣传教育重要

　　公民、非机动车、机动车应当如何出行，法律条文很健全。但现实生活中，大家都认为“法不责众”，一旦有人带头违规，其他人也随大流，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中国式骑车”的毛病。一方面，这是因为职能部门对交规的宣传、贯彻落实不彻底，另一方面是很多普通人对交规知识学习掌握不够深入。

　　教重于罚。相比于事后惩罚，宣传教育的作用更重要，只有共同提高大家的安全意识，才能更好地治理“中国式骑车”。

　　教育的内容很多，有具体的交通法规，也应该有文明意识和法制理念。例如，在基础教育阶段，教育部门可设置相应课程，普及交规常识；社区、街道、居委会、村委会等机构可以举办展览、讲座等推广交通安全理念；媒体也可以做一些公益广告、文明提示，号召大家共同重视并遵守交通规则。

　　———北京市律师协会交通管理与运输法律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张起淮

　　惩罚亦有道

　　“中国式骑车”、“中国式过马路”和“中国式行车”归根结底是综合的社会问题，一方面是很多人不懂交规，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中国的发展太快了，公众的汽车文明、马路文明、行走文明还未完全养成。从社会学角度分析，“中国式骑车”也是受从众心理影响。

　　要规范这种行为，惩罚也应有道。比如现场抓住违规的骑车人，罚款起到的作用也许不大。但可以组织他们在马路上站岗，让他们帮助交警来维护道路秩序，在监督别人的同时，自己也接受教育。

　　———北京大学社会学教授夏学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