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鸿沟带来春运不公 ：连队都不知道怎么排了

　　实习记者 吴艳平 上海报道

　　从1月26日到3月6日，为期40天的2013年春运，正在进行中。

　　“回家，是送给家人最好的礼物。”和大屏幕上这样一幕温馨画面相呼应的，是年近40岁的王秀琴则坐在上海虹桥机场的候车厅里心急如焚。

　　因为这一趟回家路，并不容易。

　　“想起来回家我就高兴，昨天开始就没睡着觉。” 1月31日18点，王秀琴挥舞着手里的一根鸡骨头，露出了开心而又羞涩的笑脸，尽管她今天起了个大早从浙江海宁辗转来到上海，还要在车站再等5个小时才能登上到长沙的动车，再从长沙转乘汽车回到老家湖南邵阳。

　　不只是她，离除夕夜还有9天的上海各大车站的候车厅里，到处都能见到拖着大麻袋、小麻袋行李，等着回家的外来务工人群，很多人都要在车站过夜。

　　尽管从20天前开始刷票刷了好几天，又辗转四趟车，成本也比直达邵阳的普快翻了一倍，但王秀琴是幸运的。

　　记者在上海虹桥、上海火车站、上海客运总站等地现场采访发现，大量的外来务工者买不到火车票，只得改乘价格更贵的汽车票，或者，不知所措。

　　贵，又能怎么办？

　　2012年春节后，从邵阳来到浙江海宁的皮革印染企业打工的王秀琴，已经一年都没有回家，终于可以在1月31日启程回家。

　　1月31日一大早，她先从海宁乘坐汽车到桐乡火车站，取出在网上订的火车票，坐近一个小时的动车到上海虹桥站，“我住的地方去海宁车站不方便，反而离桐乡近。”

　　而她到虹桥火车站的时候才中午，“要一直等在这里。”因为她要乘坐的列车是从上海虹桥开往长沙的D545次，23点34分从虹桥开出，次日10点45分抵达长沙。

　　而长沙并不是她此行的终点，还要从长沙再转乘汽车回到邵阳，如果顺利，也要再用两个半小时的时间。

　　王秀琴拍拍她那些大包、小包堆起来的行李，这是给家里的老人和两个孩子买的东西，“终于可以见到孩子了”。

　　王秀琴说，能抢到用这样的路线回家的车票已经很不容易了。

　　在铁道部发售2013年春运火车票的首日1月7日，她就和同在海宁的老乡一起抢票。

　　最初，王秀琴们的目标是那趟从海宁直达邵阳的K575次列车。

　　抢了四五天，王秀琴发现根本买不到那趟车的车票，“下午3点钟，票一出来就被抢走了。”无奈之下，王秀琴的老乡想了办法，从上海出发，到长沙再转车回邵阳。

　　王秀琴还是有点舍不得，因为两种路线的价格差了一倍。

　　她告诉记者，乘坐K575从海宁到邵阳，硬座票152.5元，前一天下午三点多上车，第二天早上十点就能到邵阳了。

　　而如果选择从上海出发，即使不计从海宁到桐乡的费用，“从桐乡到虹桥花了50元，从虹桥到长沙花了将近260元，从长沙再回邵阳，就是从车站外面上车也要50元，这样比从海宁直接走多花了200元，而且要走将近两天才能回到家。”

　　200元对于月收入3000元的王秀琴来说，也不能算是小数目了，“海宁的生活费高，老板也不包吃住，过年回家也剩不下多少了。”

　　但为了回家，王秀琴咬咬牙，让帮她订票的老乡点了确认支付，“贵了又能有什么办法？”

　　近年沪杭、沪宁等一系列城际轨道交通的通车，让王秀琴们在长三角多了一种回家路径转道上海，而这也让上海面临着更大的客流压力。

　　记者在上海火车站、虹桥火车站等多处了解到，不少人都是因为在上海周边的江浙一带打工，当地少有回乡的车，而选择的上海。

　　“上海到绵阳的车会经过昆山，但始发站好买。”5名从绵阳到昆山的打工者告诉记者，他们都是20天前就守在电脑前抢到的票，再从昆山乘车到上海来坐火车回家。

　　团体票少有人问津

　　在王秀琴已经踏上归途的时候，李云峰夫妇还正在焦虑中。这对来自湖北黄冈的夫妻发现，回家的汽车票都是一票难求。

　　“火车硬座从上海到距离黄冈最近的九江车站要120元，汽车票240元，”李云峰说，“就是汽车票都买不到，有黄牛票，每张要加130元。”

　　他们夫妻俩也试过火车票，但根本来不及抢。

　　根据上海客运总站官方公布的信息，春运第一波以返乡过年的探亲流为主，“车辆的实载率明显提高，超长班车的客车已经出现满载出站的情况。”

　　夫妻两人犹豫了很久，“不行就让亲戚把两个孩子送到上海，等过完年再回家。”

　　在个人购票艰难的情况下，近两年外来务工人员团体票的推出，被认为是解决外来务工者返乡问题的一个重要途径。

　　铁路上海站的数据显示，2013年春运期间，已售出务工团体票23.3万张，但这与上海900万的外来常住人口数量仍相去甚远。

　　尽管近年务工团体票的门槛降低每批次订票6-19张的团体并不需要任何来自企业单位的证明，但这一信息并未被传递到大多数务工者处。

　　几乎所有受访者都认为，团体票是要老板开证明的，“小企业老板嫌麻烦，肯定不愿意的。”所以他们直接放弃了这个选择。

　　根据铁路上海站的信息，组团可办理由上海站始发的所有车次的座票，可预订至小年夜，且在春运车票起订前就预订。

　　但现实是，记者在火车售票处看到，务工团体票窗口几乎“无人问津”。

　　更加无奈的是，比起中青一代会上网买票，五六十岁的老一代农民工，对网上售票系统几乎一无所知。

　　“我又不识字，哪会在网上买票？”安徽籍务工者张伟（化名）坐在汽车站的售票厅里跟记者抱怨着，因此他没有选择铁路，而且就他了解，根本没办法抢到网上的票，“更别说当天的票了”。

　　2013年春运期间，上海长途客运站开通了网上订票，但张伟依然是选择到售票窗口买票，“往年都是这么买的。”

　　1月31日下午四点，张伟买到了第二天下午一点回合肥的汽车票，因为行李已经带到车站了，他决定在车站过一夜。

　　“以往还可以从清晨开始排队买票，现在连队都不知道怎么排了。”张伟如是说。

　　数字鸿沟

　　这样的数字鸿沟在80后务工者身上几乎不会见到，多位接受本报采访的年轻务工者都在抱怨网络订票和电话订票时遇到的难题明明看到或者听到有余票，但确认订单的时候，票就不见了。

　　“但又怕到时候回不去，所以先拍了站票。”一名来自湖北随州的打工者告诉记者。

　　多种途径买票的结果就是退票的增加，铁路上海站的数据显示，进入春运以来，铁路上海站每日退票量在1万张以上。

　　据铁路上海站的人士介绍，铁路上海站在2013年春运期间，与承担上海社区文化信息化综合服务工程建设的东方社区信息苑合作，帮助外来务工者进行网络购票。

　　但在车站接受本报采访的外来务工者中，少有人知道这一渠道，“自己不识字，就找朋友帮忙订呗。”一位来自皖北地区的务工者说。

　　“到目前为止，辅导40多人订过票，好多是因为之前在我们这儿接受过信息方面的培训，正好到春节了，有这个辅导项目，他们就来了。”东方社区信息苑打浦苑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尽管如此，多种购票方式还是缓解了现场售票的“拥挤”。

　　根据铁路上海站提供的数据，2013年的春运40天，铁路上海站预计总发送旅客782万人次。而2012年春运40天内，铁路上海站共计发送旅客708.49万。

　　预计超过10%的增长似乎并没有在火车站形成拥堵。本报记者在上海站、上海虹桥站采访时发现，以往进站口大排长龙、候车室人山人海的情境并未出现，而售票厅内也未有排长队的现象，每个售票窗口前排队几乎都不超10人，而虹桥火车站的退票、改签窗口基本不需要排队。

　　这源自上海三站对旅客的分流，根据铁路上海站提供的数据，春运期间，预计上海站输送旅客266万人、上海南站输送旅客163.5万人，上海虹桥站输送旅客353.5万人。

　　“今年售票厅客流量跟往年差别很大，往年这个时间都挤满了人，从早到晚喊得喉咙都说不出话来，今年就少很多了。”上海火车站一名客运计划员告诉记者，这源自今年新的购票规则。

　　根据铁道部公布的春运期间预售期，通过互联网购票和电话订票的预售期为20天，车站窗口、代售处、自动售票机预售期为18天，而火车站售票窗口的预售期仅为3天。这使得在售票窗口买票的，多为当日出发的旅客。

　　更为集中的客流将在2月6日前后到来，比起能够提前放假回家的外来务工者而言，那将又是一群离沪返乡的白领们的焦虑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