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回乡当村官热心公益获赠宅基地 遭村民举报

茂名市茂港区沙院镇那读村小组长吴建壮与村民关系逐渐恶化。

停工后的吴建壮宅地。

吴建壮建房搭建的活动板房。

　　南方农村报讯（见习记者 米中威）“再这样下去，我就把我在村里搞的那些公益建设亲手毁掉。”数日前，在茂名市茂港区沙院镇琼凡村村委会会议室内，该村那读村小组组长吴建壮情绪有些激动。作为村中乡贤，吴建壮与妻子郑丽萍曾试图以捐资建设新农村的“善举”赢得村民的尊重与信赖，不料却身陷村庄利益纠葛，遭到部分村民的持续举报。

　　慷慨老板赢得民心

　　现年57岁的吴建壮是村民眼中的“大老板”。他曾在银行工作，现在是一家建筑材料公司的负责人。对于吴建壮来说，尽管户口早已不在那读村，在村里也仅有一座已垮塌半边的祖屋，但乡情始终难以割舍。1月28日，郑丽萍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我们从上世纪90年代起就开始为村里做公益，逢年过节捐钱捐物，还几次免费组织全村人外出旅游。”

　　2008年，那读村搞新农村建设，吴建壮夫妇捐资修建了一条环村公路。“当时大家都说这个老板很大方。”村民吴利荣回忆道。2010年，长约2公里的环村公路竣工。路修好后，吴建壮还对村道两旁进行了绿化，并修建了公厕。

　　“2009年，我们邀请吴建壮回村做村小组长，那时村民对他都很支持，所以就没有采取投票的形式，而由村民直接表决。”2013年1月24日，琼凡村党支部书记杨术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

　　2009年4月18日，吴建壮就任那读村小组组长。因为多数时间并不在村里，在村民大会上，吴建壮提名了1名村小组副组长和2名村民代表，和其余的6名村民代表一起，共同处理村庄日常事务。这一提议获得村民通过。

　　土地竞标村官独揽

　　吴建壮与那读村民的融洽关系只维持了半年，便因一次宅基地投标事件急转直下。

　　2010年1月30日，那读村召开了该村第三批宅基地投标大会，标的物是村文化室后面的12块土地(每块约80平方米)，每块底价10000元。按照部分村民的说法，在此次投标中，根据吴建壮的意见，村民要交20万元押金方有资格参与投标。有村民认为，这一门槛，为吴建壮最终成功中标全部地块扫清了障碍。而按照吴建壮的说法，设置20万门槛是因为开发上述地块需先清理球场和村文化室，需要投钱。

　　随后，村民从吴建壮出示的中标书中又发现了问题。根据这份中标书，此次竞标，除吴建壮外，无人报名投标，吴建壮以底价中标，中标土地共18块。“原本是12块地，怎么变成了18块。”有村民提出质疑。

　　对此，杨术解释称，“吴建壮回来做了这么多事情，那6块地就当是村里赠送给他的。”而吴建壮妻子郑丽萍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他们其实并不愿意接受这种馈赠。对于宅基地无人竞标的问题，她表示，“很多村民知道我们要回来买地建祖屋，愿意给个面子，所以没有人跟我们争。”

　　然而，在部分村民看来，此次宅基地竞标不过是吴建壮导演的一场“左手卖给右手”的戏，其中便包括不少吴建壮曾经的支持者。2012年4月，当吴建壮对中标土地准备施工时，部分村民与之发生争执，工程被迫暂停。

　　矛盾累积酿成冲突

　　随后，伴随着那读村土地被征收和宅基地开发步伐的加快，吴建壮与村民之间的矛盾被进一步激化。

　　2010年，那读村干部、村民代表和外出老板在广州召开了一场会议，商讨由老板们共同捐资开发150块宅基地供129户村民未来之用。和以往一样，这次会议由吴建壮出资组织。经过一番商讨，并无老板愿意捐资开发宅基地。吴建壮也表示没有兴趣，原因是他已经投入了300多万在村里进行公益建设。最终，那读村决定向吴建壮借钱开发，并将30亩征地返还土地指标作为抵押物。

　　2010年12月29日，那读村贴出一纸《通知》，称当月31日在村文化室召开全体村民大会。会议内容为“对征地返还土地开发权进行公开招标”。《通知》注明，有意投标者，须于12月30日下午5时前预交押金100万元。“哪有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拿得出100万元？”有村民质疑，这又是吴建壮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投标条件。

　　12月31日的投标会上，郑丽萍作为吴建壮的代表参会，但因村民对参与竞标条件提出强烈质疑，招标活动最终流产。

　　此后，村中舆论对吴建壮变得更为不利。随着那读村周边土地开发进度的加快，无论是村中宅基地，还是征地返还土地，市场价格均水涨船高。吴建壮在村土地招标过程中所设置的门槛，被部分村民解读为其利用手中职权排挤竞争对手之后再“低价拿地”的小算盘。

　　有村民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吴建壮早就知道我们村要征地，所以才回来当村小组长，为的就是买地赚钱。”

　　备受指责萌生退意

　　村民与吴建壮之间的矛盾于去年12月26日全面爆发。因质疑征地补偿被村小组干部截留，数百名那读村民在被征土地上阻止施工时，与沙院镇政府干部发生了冲突，吴建壮成为了村民“声讨”的第一目标。

　　“对于那读村民反映的有关吴建壮的问题，区委组织部很重视，并向省委组织部进行了汇报，镇里也成立了专项调查组。”杨术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调查结果显示，在征地款分配问题上，吴建壮并无贪污行为，“吴建壮拍得的18块宅基地，镇里已要求停止建设；30多亩征地留用地目前尚未返还，所谓招投标是村里自作主张搞的，不能算数，具体开发安排要按照茂名市总体规划进行。”

　　有关部门的调查并没有让那读村中涌动的舆情平息下来。有关吴建壮的种种疑问仍在村民中流传、发酵。吴建壮在村头建的抗旱塘，也被一些村民认为是其为了自家利益而做的“风水塘”。

　　村民针对吴建壮的持续上访行为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

　　广东省委组织部过问此事，茂名市纪委、信访局、公安局以及媒体记者接连找到吴建壮夫妇了解情况。接二连三地被调查，让吴建壮身心俱疲。“我很后悔当这个村小组长，也很伤心。”吴建壮说，“现在不想再理会村里的事情了。”

　　2012年12月31日，那读村村民代表会议决定在归还村庄所欠吴建壮的借款后，“准予吴建壮辞去村小组长职务，由政府派员组织重选。”

　　对于就任村小组长时作出的捐资修建市场、车站等公共设施的承诺，吴建壮表示，暂时不会继续履行。吴建壮、郑丽萍说，“过年之前，我们还是会和往年一样，继续给村里的20多户五保户和低保户送米、油和钱。”郑丽萍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我还想找个时间和村民再把事情说清楚，毕竟大家都是乡亲。”

　　记者手记

　　返乡精英财大莫“气粗”

　　乡村精英返乡兴办公益事业，本来无可厚非。然而在那读村，“乡贤”吴建壮在村民中形象的急速嬗变却让好事多磨。个中缘由，既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

　　应该说，从担任村小组长的第一天起，吴建壮便开始遭遇威信不足的尴尬。村民之所以将他推上村庄权力的巅峰，更多是冀望其能够为村庄建设输更多血。双方的这种信任更多是建立在吴建壮经济精英的身份之上，而非传统乡绅所具有的一种基于血缘、威望等风俗因素的群体认同。吴建壮与村民间这种有着强烈功利目的的干群默契基础并不牢靠，加之常年不在村里，吴建壮对村小组长职务的履行更多是名义上的。村庄的大小事务，他无法及时了解，更无法亲力亲为。沟通上的障碍、工作方式的粗糙，使得他与村民的矛盾越积越深，最终已近挽成死结。

　　村庄发展需要依靠外出精英力量，但乡贤以何种形式返乡，并把好事做好，值得深思。在那读村宅基地资源已然紧张的情况下，吴建壮独揽18块土地进行开发，难免成为众矢之的。琼凡村在未征得村民同意的情况下，将6块土地赠予吴建壮夫妇的做法更显随意和荒唐。

　　返乡精英虽然财大，但“气粗”则大可不必，对于村中的民主议事规则和村务公开的诸项规定，也要认真遵守。在村中土地招投标过程中，吴建壮为参与竞标者设置了高门槛，面对村民提出的异议，又未能给出合理解释。如此，难免让人心生疑问。

　　返乡精英与村民虽有乡情做纽带，但并非简单的施舍与被施舍关系。没有村民自治机制的良好发育，没有双方的平等沟通与博弈，精英返乡终会沦为一场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