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我们步履匆忙,回到故乡。
那人、那景、那情,我们曾是那么的熟悉,如今又是那么的陌生。
即日起,本报推出“记者还乡”系列报道,我们将用记者的视角观察行进中的家乡、倾听变化着的亲友、记录变迁着的时代。
故乡的变或不变,都是宏大家国图景的一个注脚。
还乡日期:2月6日
还乡地点:河南省西平县
腊月二十六,参加完老孙的婚礼,老高指着路口问:你还知道怎么去车站不?
老高、老孙和我,是高中复读班的同学。大学毕业后,老高当了老师,老孙做销售,而我则在北京当记者。
我猛然发现通往县城汽车站的路两侧,冒出来一排排房子,蔚为壮观。
再往前走,除了新盖好的房子,就是林立的脚手架,望不见边。
河南西平,我家乡是典型的农业县,约百万人口,县城人口七八万。十数年里,县城几乎没什么改观,即便前几年举全县之力招商引资,县城依旧破败。如今,县城看似已脱胎换骨。
“什么时候建这么多房子,谁买?”我问老高。“全国都在盖房,我买县城的,老孙买郑州的,你买北京的,只要是个人,你就绕不开房子。”老高的脸黑且瘦。
没房?提亲的掉头就走
老高说自己是个可怜人,年近30仍未找到媳妇,同学结婚他都不敢去。
他说现在后悔两件事:一是2009年毕业那会儿,有个女同学要嫁他,没提房子的茬;二是毕业时没买房子,“那时县城每平米600块。”
高中复读那年,我去过老高家,四间瓦房,满院泥泞。我找老高是受了班主任的委托,劝他复读。
说辞是老师教的:现在不上学,在农村三两年就得说媳妇,说媳妇就得盖房子,盖四间平房得七八万,你家盖不起房子,你连个媳妇都说不上,得打光棍。
老高兄弟三人,一家七八口人挤在瓦房院里。当时,老大已结婚,占着老宅子,老二的宅基地刚下来。
老高他爹想了想,给了几百块钱让老高复读,但列了一个条件:以后分家,房子没他的份。
2005年,老高考上大学。他爹高兴坏了,村里早年考上大学的两个混的都不错,车房都有了。
让老高和他爹没想到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学生不值钱了。
老高学的是教育学,毕业后本县学校工资低,再加上讨个编制还得打点十来万,他没钱,只好去了隔壁工资高的县,离家四五十里,在一个镇上教初中。
第一年,没跟他提过房子的女友远嫁他乡。老高又教了三年,发现还是绕不开房子这个结。
同事给他提亲,得知他没买房子,家里也没房子,掉头就走。
2012年,要好的同学几乎全结婚了,除了老高。
他和他爹都急了。老高每月工资1800元,当了4年老师,攒了5万元。
2012年,县城的房子涨到2200元/平米。这年腊月,老高从亲戚那借了7万,又贷款9万,加上积蓄,终于在县城定下了一套房子。他爹说,现在就指望着这套房子给儿子说媳妇。
拆迁!快结婚多分套房
腊月二十六,是老孙的“突击”婚礼。
老孙是班长。当年,他从不在乎别人目光。全班一百多人,他的读书声能盖过全班。
老孙后来考到郑州一所地方军校,学的是英语专业,依旧是班长。
毕业后,老孙发现,这个城市似乎并不需要那么多英语专业的人才。
老孙打过工,创过业,几个同学合伙开了家超市,但到最后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现在,老孙在许昌一家机电集电公司跑销售,常年在各地奔波,两三年下来手里有了20来万的积蓄。
老孙家在县城,他父亲是酒厂职工,老孙还有个弟弟,已成家有子,六口人挤在酒厂分的一座平房院里。
在酒厂家属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职工因孩子赚了钱,搬到县城中心。
老孙想在郑州买套房,但郑州的房价已涨到六七千元/平米。他买不起。
“突击结婚,主要因为老家附近即将要拆迁。”婚礼前,老孙低声说。
老孙父亲得到的小道消息是:拆迁后按户分房。这就意味着:如果老孙能在拆迁前结婚,分房时家里就会多一套房子。“全家一合计,让我赶紧结婚,到时就有三套房子。”老孙说,他没犹豫,同意了。
老孙的新娘也是我的同学,正上研究生三年级,她同意将婚期提前。他们打算分完房后卖掉,再加上积蓄,在郑州按揭买套房。
“你问我还有没有理想,我只想说,现在的理想就是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有个窝,这不是我原本想象的生活。”同学围坐的婚宴上,老孙敬酒,“祝愿大家都能有套自己的房子。”
听到这句话,老高、我和一些家境普通的同学、与那些家境殷实的同学们一起笑了,但满是苦涩。
这桌的同学中,有一位是县里一银行副行长的公子,他毕业后,没去北上广,也没有去郑州,顺理成章地到了他父亲所在的银行就业,眼下已有了6套房。
新京报记者 张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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