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暗访假牙市场乱象 长沙两成义齿来自黑作坊

　　核心提示

　　3月15日，“国际消费者权益日”。长沙工商局、长沙市消协向社会发布叫停第二批涉及房地产、物业管理和汽车销售行业等三大行业的十大“霸王条款”。

　　去年8月2日，长沙市工商局通过媒体向社会公布了首批叫停的二十条“霸王条款”，同时在全市开展了声势浩大的整治利用合同格式条款侵害消费者合法权益的专项行动，已经为消费者挽回经济损失56万余元。

　　而在14日下午，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召开新闻发布会，披露了近年全省法院涉消费者合法权益纠纷的典型案件。这批典型案例，大多与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

　　种种迹象表明，消费者在消费过程中的合法权益越来越受到重视，维权途径也更加通畅起来。

　　但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一些相对“冷门”领域的消费陷阱和问题，却一直被消费者所忽视，致使其身陷其中却不自知。

　　“全长沙市有400多个牙科执业医生，主治医师只有100多个，而现在有400多家诊所，按照卫生职能部门的规定，诊所或者门诊部，负责人必须要有主治医师资格。换言之，长沙有300家牙科诊所不符合要求。”长沙一家规模较大的牙科医院董事长向记者透露。

　　“3·15”前夕，本报派出两路记者，对长沙义齿市场进行了调查。

　　本报记者 雷鸿涛 首席记者 蒋格伟 实习生 余修宇

　　“湖南假牙从整体份额上来看，广东生产的占30%~40%，黑工厂生产的占10%~20%，50%左右是出自湖南本地的正规厂家。”王敏（化名）介绍。

　　王敏1988年开始从事义齿加工，系湖南第一批从事此行业的业内人士。“湖南假牙市场的乱象包括两方面，一方面是黑作坊用化工原料生产假牙；另一方面是黑诊所用劣质假牙和不规范的操作伤害患者。”

　　“如果去黑诊所安装假牙，轻则假牙使用寿命不长，出现折断、崩裂等情况；重则引起牙龈发炎，食物坑塞，引起周边牙齿松动。”长沙市口腔医院修复科、口腔种植中心主任医师刘清辉对《法制周报》记者说，“一些患者甚至会染上艾滋病、乙肝、丙肝等病毒。”而且，这些危害是不可逆转的。

　　黑门诊藏身居民楼

　　在浏阳市官渡古镇的一条小巷里，如果不是有块“老宾牙科”招牌，人们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一家牙科门诊。

　　当长沙市、浏阳市卫生监督所的执法人员来到这家门诊时，老板不以为然地说:“我早就没做了。”据浏阳市卫生监督所执法人员介绍，这是他们第三次来到这家黑诊所了。由于此前没有掌握证据，才一直没有处置。

　　在执法现场，当被问及是否有医师资格证时，该诊所老板回答:“我做的是手艺活。”

　　记者看到，屋内的柜子里有许多无名药水、钳子等，一些医疗用品都堆放在一个满是灰尘的盒子里。诊所内镶牙使用的唯一一台机器上，明显可以看到大量灰尘、锈迹。

　　长沙市卫生监督所执法人员称，该诊所不具备开办医疗机构的条件，没有任何消毒设备，该诊所老板也无任何执业资格证件。该诊所老板说，他17岁就从事牙科诊疗，从来没有遇到过问题。

　　在官渡镇另一家黑牙科诊所，执法人员进门就闻到了刺鼻的气味，这些气味来自假牙模型。执法人员指着一箱子假牙模型介绍，这些模型多半是使用化学制剂和混合材料制作而成，未经过任何消毒程序。在这家诊所，最贵的设备是一台磨牙机。执法人员介绍，这台磨牙机是淘汰产品，没有任何消毒措施。

　　执法人员告诉记者，“这种磨牙机极易导致传染病的传播，如艾滋病、乙肝、丙肝等病毒。”

　　而这家黑诊所的老板坦言，诊所已经开了二三十年了，“我们乡下治牙齿都是这样的”。

　　假牙价格无统一标准

　　记者了解到，长沙市卫生局在市口腔医院设立了长沙市口腔医学临床质量控制中心，该中心对长沙市内所有的口腔医院、口腔科、民营口腔诊所进行摸底调查，并制定口腔科的临床操作规范、质控标准和考核评估方案等。

　　该院党委办公室负责人易伟介绍，长沙市口腔医学临床质量控制中心目前挂靠在该院。“长沙市口腔诊疗机构有近400家。但有一些手续不齐的诊所遍地开花。”

　　口腔诊疗机构多了，竞争也较激烈。易伟告诉记者，安装假牙的价格受多种因素影响，不仅与制作的假牙材质有关，还和假牙的设计、制作都有很大关系。刘清辉说，各家牙科门诊、诊所的价格各异。一些黑门诊就靠低价吸引客户。比如，制作假牙的材料有多种，正规医疗机构都有自己的工厂，制作模型后再送到加工厂做成假牙。而一般的小诊所，会委托代工厂加工，为了降低成本，使用劣质材料，或者是将材料反复使用。

　　为弄清假牙的安装费用，记者走访了长沙几家专科医院和诊所。

　　长沙某连锁品牌口腔医院工作人员介绍，如果要安装活动的假牙，价格较便宜，100元/颗、200元/颗、300元/颗的都有；烤瓷牙收费中等，金属类的780、980元/颗，贵金属类一颗要1000元~2000元，全瓷类一颗3000元左右；最高端的是种植假牙，达到8000元/颗。

　　一家小型诊所的工作人员称，假牙的材质有钴铬合金、镍鉻合金、钛合金等，最便宜的单价100多元，钴铬合金单个800元。

　　两成义齿来自黑作坊

　　在王敏看来，假牙市场的危害源头在生产假牙的黑作坊。

　　据他介绍，目前，湖南义齿一部分来自广东，省会大医院的义齿基本来自广东。湖南的工厂一般都是内销。据了解，湖南的义齿工厂有八九十家，其中，黑工厂有10%~20%。从湖南义齿的整体销售份额来看，广东约占30%~40%，黑工厂占10%~20%，50%产自湖南正规厂家。

　　王敏说，从生产角度看，黑厂与正规厂的区别在于环境、材料两方面。“环境就是厂房大小，黑工厂的投入可能整体还不到5万元，最值钱的就是烤瓷炉，投入不大，便于流动，产品都是手工制作；而正规厂家，机械化生产，通过三维扫描成模，数控切割制作。”

　　“手工产品的内冠比较密，有些病人戴这种义齿久了会口臭，因为有食物残渣留在内冠，会引起牙周病。”“在乡下，许多牙科医生都没有证件，对患者的危害很大。”王敏透露，这些“医生”用自凝树脂做假牙，5分钟就把牙齿做好，其实那只是临时牙冠，以临时保护牙齿。在正规医院，假牙做好后，临时牙冠要取下丢弃。“长时间戴临时牙冠易引起牙齿松动、牙周炎，并且有异味。”王敏表示。

　　“黑诊所的医生没有执业医师资格证，社区里好多承包的诊所都没有证，很多都是挂靠的。”长沙某牙科专科医院董事长向记者透露，全市有400多执业医生，主治医师只有100多个，现有400多家诊所，按照卫生职能部门的规定，诊所或者门诊部负责人必须要有主治医师资格。

　　使用劣质假牙危害大

　　3月12日，长沙市口腔医院修复科、口腔种植中心主任医师刘清辉接待了一名患者石先生。

　　石先生是长沙某单位工会的职工，他5年前安装的假牙出现了问题:牙龈变黑、萎缩，牙根露出。据石先生说，5年前，他是在长沙河西一家个体诊所安装的假牙。

　　刘清辉判断石先生的假牙可能存在两个问题:一是假牙的制作材料不好；二是医生的操作也有问题，假牙的模子没做好。

　　“4颗假牙都要返工，返工做普通的假牙，大概要3000多元，做好一点的要10000多元。”刘清辉告诉石先生，在正规医院安装假牙，一般20年内不会出现问题。刘清辉经常会接待要求对假牙返工的患者。这些患者不但要花更多的钱，给健康也带来了隐患。

　　的士司机吴先生前不久在长沙一小诊所镶牙。他的牙齿缺了右边的最后一颗板牙，诊所医生给他磨小了患处前的两颗牙齿，再“搭桥”套住这两颗牙齿，为他安装了假牙。

　　两周后，吴先生的假牙掉了下来。重新制作后，又掉了下来。后来，吴先生找到了刘清辉。

　　刘清辉说，吴先生的假牙安装明显存在问题。“‘搭桥’的前提必须是两头要有牙齿，他的牙齿缺了右边最后一颗板牙，不应该搭桥，只能种植假牙或者做活动假牙。”

　　刘清辉告诉吴先生，已经磨小的牙齿，不可能恢复，只能去掉“搭桥”。这也就意味着，吴先生的两颗好牙也得换成假牙。

　　“种植牙，小诊所做不了。”刘清辉称，小诊所为谋利还是会冒险给患者诊疗。

　　“假牙做得不密合，就像衣服不合身一样，会对口腔健康造成危害。”同时，刘清辉强调，如果使用劣质的材料制作的假牙，还会造成:假牙使用寿命较短，易折断、崩裂；假牙形态不美观，咀嚼功能恢复不好；重则引起发炎，食物坑塞，时间一长，还引发正常牙齿的松动。

　　牙科专家:选择诊所要慎重

　　本报记者 雷鸿涛 首席记者 蒋格伟 实习生 余修宇

　　“现在的黑诊所太多。”长沙市口腔医院修复科、口腔种植中心主任刘清辉说:“消费者选择医院、诊所、门诊部，一定要看清是否挂有卫生部门颁发的执业许可证，医疗机构应该要有执业许可证。”

　　此外，要有意识地查看医生的资格证书。“如果没有医师资格证，有可能只是学徒，或者是冒牌医生，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或考试，没有取得合法的执业资格。”

　　另外，要注重消毒细节。刘介绍，在牙科诊所医生给病人看完病，所有的器械都是一次性的。若在黑诊所，为节省成本，有可能未使用一次性的器械。这些器械消毒不严格，极易交叉传染，尤其是传染肝炎、艾滋病等疾病。“消费者去牙科门诊、诊所时，要是看诊所或医院是否有大型消毒设备，设备是否开启。”

　　更重要的是，一定询问假牙的来源。假牙是在哪个工厂加工？这个问题很重要。现在一般大型工厂在网上都有宣传，消费者可查询该加工工厂是否在工商部门注册。刘清辉提醒:“正规的渠道才是质量的保障。”

　　从长远的健康来考虑，镶牙最好还是选择正规大医院的口腔科，医疗技术水平、软硬件设施和医生的临床经验都更加有优势。

　　“许多患者认为，贵的就是好的，其实不然。”刘清辉介绍。瓷牙虽和其他商品一样，存在高低档之别，但要充分了解各种材料的优缺点，再根据自身的经济条件来选择。“材料不是瓷牙质量的唯一保证，瓷牙的设计、制作工艺和安装瓷牙的医生的水平也十分重要。设计若不合理，即便使用最好、最贵的材料，也肯定不会有好的效果。”

　　据了解，缺失牙修复方法主要有活动义齿、烤瓷牙、种植牙三种。这几种镶复方式各有特点，患者应当有全面客观的认识，再选择最适合自己的镶复方式。

　　如烤瓷牙镶复比较稳固，体积小，异物感小，无需自行摘戴。但它必须磨掉相邻的两颗牙齿作固定桥来固位，这样容易对邻牙造成损害导致牙齿使用年限短等问题；价格相对低廉的活动假牙无需过多磨除牙体组织，但它体积过大，咀嚼效率不高。且时间一长，失去牙根的牙槽骨就会吸收萎缩，致使假牙不能够再贴合口腔，需频繁更换。

　　最后，看病后要保存有关的票据。“一些正规医院看病过后，会在质量保证卡上写明假牙材质、制作时间、工厂名称、保质期、经手医生等等。有了保证卡，消费者日后发现假牙出现问题就可直接找医院维权。”刘清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