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法大学教授：没有谁能人治中国

2013年1月14日，沈阳市两级法院1573名法官进行了庄严的集体宣誓。宣誓仪式上，法官对忠实执行宪法和法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公正廉洁司法、自觉接受监督作出郑重承诺。 （赵敬东❘CFP/图）

来源：南方周末

　　社会矛盾是执政的难处，但也逼着政府选择法治，是法治的契机。

　　2013年年2月23日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时，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提到了各级领导机关和领导干部要提高运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的能力。

　　3月17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记者会上指出，“要把法律放在神圣的位置，无论任何人、办任何事，都不能超越法律的权限。”海外媒体对他“用法治精神建设现代经济、现代社会、现代政府”的表述，多加赞誉。

　　不仅是李克强，新一届中央领导人中，习近平、张德江也在多个场合阐述了对法治的遵守和对宪法的敬畏。

　　“没有谁能人治中国”

　　法学界的一个共识是，我国目前仍处于依法治国的初级阶段或过渡阶段。要实现依法治国，首先要依法行政。

　　“没有谁能人治中国。”中国政法大学教授何兵说，当前某些领域的社会矛盾积累已深，非法治无法解决。在他看来，社会矛盾是执政的难处，但也逼着政府选择法治，是法治的契机。

　　“政府的政策不能压倒法律。”何兵举例说，在一片“大干快上”声中，要求一个项目两年内必须完工。如果拆迁、征地工作不能顺利进行，那么为了赶工期，就可能出现拆迁、征地不按法律程序走的局面。

　　北大行政法教授湛中乐认为，新一届政府提出了城镇化的目标，或许能成为依法行政的抓手。城镇化必然触及征地，但在过去的征地行为中，有些地方政府屡屡违反审批制度，不遵守土地流转制度，造成社会矛盾。城镇化还会涉及流动人口的权益保障，但过去这方面工作做得不够，有些政府没有依法履职。下一轮城镇化中，政府应该考虑这些问题并依法行政。

　　其实，本次人代会期间提出的转变政府职能，就是依法行政的具体步骤，将为依法治国创造条件，如简政放权、减少审批等，其实就是落实行政许可法第十三条的规定。建设透明政府，也是依照了《信息公开条例》依法行政。

　　要保证所有的行政行为合法，必须进一步制定相关法律法规。全国人大过去曾经将国家行政程序法的制定列上日程，但至今没有落实。在湛中乐看来，现在已经有了很多单行的特别法如行政许可法、行政处罚法等，但缺少一部行政方面的基本法，也即行政程序法。这会导致上述行为之外的行政决策无法可依，权力缺少规范。

　　虽然李克强总理表态本届政府财政供养人员只减不增，但在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张翔看来，这毕竟是政府自身的“约法三章”。如果要有法律效力，应该尽快编制行政组织编制法。“该制定的法律要抓紧。”湛中乐说。

　　依法行政固然重要，而要建成一个法治国家，不可能只要求政府依法行政，还需要法院独立办案、人大加强监督。依法行政牵一发而动全身，必然与依法治国紧紧相连。

　　强化人权的法治保障

　　从目前迹象看来，下个五年内，有可能会降低行政诉讼案件的受理门槛，保证老百姓对政府不满时，有个评理的地方。目前虽然也有民告官，但受理范围很窄，征地、拆迁的案件法院一般不受理，对行政规章有意见的诉讼也不受理。湛中乐了解到，上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和最高法院一直在努力推动修改行政诉讼法。如果未来五年内启动，民告官的受理范围有望扩大。

　　在湛中乐看来，依法治国必须要惩治腐败。目前中央推出的反腐举措，将成为依法治国的另一个抓手。

　　“其实，中央推进依法治国，也是选择了一些热点问题作为突破口的。”湛中乐说，今年宣布年内废除劳教制度，就是抓住了社会上的热点问题。

　　2004年人权入宪之后，劳教制度饱受诟病。2012年10月9日，《中国司法改革》白皮书发布会上，司改办负责人姜伟表示，司法改革的重点之一，就是围绕强化人权的法治保障。劳教制度的废除被视作保障人权的一大进步，我国宪法学权威、社科院研究员李步云说，从发展战略来讲，推动人权保障是依法治国首先要解决的。

　　除宣布废除劳教制度外，2013年全国政法工作会议还提出了3项改革，分别是户籍制度改革、涉法涉诉信访工作改革和司法权力运行机制改革，无一不是目前的热点问题。

　　涉法涉诉信访工作改革的主要思路是在“法治轨道”上解决，这意味着要改变过去那种“信访不信法”的局面。

　　人大法学院教授张翔说，现有司法权力运行还有许多没有解决的问题，如司法独立、消除行政干预等，能改到哪一步不好说。政法工作会议对此没作过多阐释，或许给今后的操作深浅留下了空间，如果改革顺利，或许能走得更远。

　　能否先看住政府钱袋子？

　　受访的法学专家们认为，目前推进依法治国具备了一些有利条件。何兵认为，新任领导人有明确表态，而且社会上对依法治国也已形成共鸣。在李步云眼中，新领导人相对年轻，没有历史包袱，思想也更开放，而且人民群众的觉悟越来越高，这对推进依法治国都很有利。

　　但李步云也认为，目前党内外还有一些力量、一些既得利益集团在阻碍进一步推进法治建设。客观来看，经济制度和政治制度的改革不到位，也会制约依法治国的推进。

　　为清除障碍，“启动违宪审查”的呼声一直高涨不退。但由谁来审查，不同人有不同答案。张翔教授认为，按照现有法律规定，应该还是全国人大及其常委会来审查。中国政法大学教授洪道德则认为，违宪审查委员会可以考虑设在国家主席下面。

　　洪道德还关心人大监督权能否真正落实，“先看住政府的钱袋子，看好每一分钱怎么花”。

　　何兵则认为，推进依法治国可以在现有政治制度下做些尝试，如启动人民陪审员制度。这个制度一启动，陪审团判决之后，任何人是不能修改的，法院院长也不能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