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侵儿童者，都将被钉在耻辱柱上

　　宾夕法尼亚州儿童保护法规定，教师、学校行政人员、医生、护士、警察等职业人士一旦发现与性侵未成年人相关的可疑情况，应立即报告执法部门，知情不报可 判3个月监禁、200美元罚款。

　　孙浩

　　6月20日，52岁的美国男子阿里埃勒·卡斯特罗身穿橘红色囚衣，出现在法庭上。在短短8分钟的听证中，他一直低着头，只在面对法官提问时简单回答“是”或“不是”。

　　就在5月6日，在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卡斯特罗的一个住处附近，一名男子听到女人的呼救声，连忙放下手中的汉堡冲过去帮忙。自此，三名遭到卡斯特罗绑架、囚禁和性侵犯长达近十年的年轻女性重见天日，卡斯特罗随后遭到逮捕。

　　此时此刻低下了头的卡斯特罗应该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在美国，针对未成年人的性犯罪可谓“后果很严重”，除了法律制裁之外，还将被长久钉在耻辱柱上。在一些州，教师、医护人员对此类行径知情不报也是违法行为。

　　悲剧竖起的耻辱柱

　　事实上，在此之前，卡斯特罗已面临329项指控，包括139项强奸指控和177项绑架指控，以及可以导致死刑判决的谋杀罪。他当天获知，真正审判的日子暂定于8月4日。

　　8月4日，对于其他三名年轻女子以及苦苦搜寻和等待她们多年的家人而言，可能是正义终获伸张的一天。

　　但对有些人来说，好消息始终来得太晚。自己勇敢自救、呼救才引来邻居帮助的女孩阿曼达·贝丽曾在报警时大呼，自己就是那个很多人搜寻过的贝丽。

　　CNN等美国媒体曾一遍遍播放这段声音颤抖的录音。但遗憾的是，贝丽的母亲再也没有机会将女儿拥入怀中。身体本就孱弱的她在心力交瘁地苦寻女儿三年后，于2006年因病离世。卡斯特罗的私欲和罪行，不仅给贝丽带来十年的侵害，还给她带来如此毕生难以弥补的遗憾。

　　同样的遗憾存在于很多未成年子女受到性侵乃至更深创伤的家庭，但人们将这种伤痛和遗憾转变为保护未成年人的立法成果。

　　1994年7月29日，美国新泽西州7岁的女孩梅根·坎卡被邻居杰西哄骗到他的家中，哄骗的理由是一起看他家中的小兔子。女孩遭到强奸，并被残忍杀害。经调查发现，这名凶手此前曾有过性犯罪记录。

　　这起震惊全美的案件掀起人们的愤怒，最终在受害者家人和当地政客的推动之下，新泽西州率先推出了“梅根法案”，这个法案同年也在联邦层面获得批准。

　　根据这个法案的规定，凡是有过针对未成年人性犯罪记录的人在获释之后，必须及时向当地执法部门报告自己的地址变更、工作变化等情况，而且这种上报义务的期限至少在10年左右，甚至可以永久有效，未及时报备是重罪。各州须在此立法基础上视具体情况制定自己的规则，以及要求通报哪些内容。比较常见的内容包括姓名、照片、地址、入狱时间、犯罪性质等。

　　更重要的是，这些信息常常会依法在公共网站上展示出来，也可以在报纸上发表。这就意味着，即便他搬了家、换了工作，新邻居、新同事也可能迅速知道他的案底。

　　“梅根法案”的立法目的在于对这种针对未成年人的性犯罪形成一种威慑力，尽量防范悲剧重演。近20年来，这部法案是否达到预期的威慑力以及不同州的具体举措可能过于严苛而欠妥等问题，陆续引发了争议。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将针对未成年人的性犯罪钉在耻辱柱上仍是美国人选择的姿态。

　　迟到的正义还是来了

　　不用在美国读书、工作，只需看看大量美剧、电影就知道，体育在美国大学中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哪所大学要是拥有一支名牌球队，可不仅仅是“体育特长生”们能拿到优厚奖学金的问题，整个学校的学生都跟着“提气”。每到比赛日，总能看到师生和附近居民拖家带口去观赛、助威。

　　从人们T恤衫、帽子、背包甚至汽车后窗贴纸上蓝白相间的狮子图案不难看出，知名学府宾夕法尼亚大学的“雄狮”橄榄球队拥趸之多。除了两度夺取全国总冠军之外，“雄狮”橄榄球队数十年来可谓赛场上的常胜将军，更为宾大创造了巨大的经济效益。由于这支队伍先后培养和输送了太多优秀的后卫球员，宾大甚至获得了“后卫大学”的绰号。

　　然而，如此浓墨重彩的成绩单却被重重打上了红色叉子。全美大学体育协会去年7月宣布，对该队处以6000万美元罚金，将其1998年至2011年间所有胜出记录“清零”，今后至少两年禁止他们参加季后赛，并减少运动员奖学金名额——一切，都是因为一场针对未成年人的性侵丑闻。

　　名校、名队、教练、孩童、性犯罪等元素互相撞击，酿成了近年来美国最吸引人眼球的性侵未成年人重案。

　　年近七旬的“雄狮”橄榄球队前助理教练杰里·桑达斯基被指控于1994年至2009年长达15年内性侵8名男童，去年6月22日被裁定45项性侵罪名成立，10月被判以最少30年监禁。受害者们纷纷在庭审中指证，桑达斯基曾将手放在他们的大腿上或内裤腰带以内，还有受害者被迫为其口交等。

　　从1969年到1999年，桑达斯基以助理教练的身份辅佐传奇主教练乔·佩特诺长达30载，是“雄狮”队辉煌战绩的见证者和亲历者。即便退休之后，他仍算该队的荣休教练，还有自己的办公室，也还有权进入该队的训练设施。

　　其间，自1977年起，桑达斯基还创办了慈善机构“第二英里”，用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男孩”。

　　显然，对有些孩子来说，这个机构不仅没有给他们带来“第二次机会”，还让他们陷入了更大的困境，而且他们不得不秘密背负着被侵害的后果长大成人，甚至背负一生——直到有人站出来揭发。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终究还是会来。

　　知情不报的代价

　　在对桑达斯基恶有恶报的一致态度之外，本案的配角们似乎更加抢镜，成了本案真正的争议点。首当其冲的就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乔·佩特诺——在宾大，人们普遍称呼他为“Joe Pa”（乔老爹），这既是敬称也是爱称。

　　庭审期间，按照一位球队助理教练提供的证词，他曾于2002年在球队更衣间和浴室目睹桑达斯基性侵一名男童，自己第二天就将此事上报给了主教练佩特诺，后者也上报给了大学体育部主任蒂姆·柯利和副校长加里·舒尔茨。

　　然而，这两位校方官员都没有向司法部门报告，只是下令桑达斯基今后不得再将“第二英里”的男孩们带到校队的设施里来，而且校长格雷厄姆·斯帕尼尔对此也知情。

　　按照宾夕法尼亚州儿童保护法规定，教师、学校行政人员、医生、护士、警察等职业人士一旦发现与性侵未成年人相关的可疑情况，应立即报告执法部门，知情不报可判3个月监禁、200美元罚款。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佩特诺、柯利、舒尔茨三人均否认那名助理教练的证词。佩特诺称，他只模糊地获知桑达斯基对这些孩子存在“爱抚”等行为；其他两人干脆称自己不知情。无论真相如何，最后的结果是校长斯帕尼尔被迫辞职，佩特诺被炒鱿鱼。

　　比起真正实施犯罪行为的侵犯者而言，这类“知情不报”的行为该付出代价吗？又该付出怎样的代价？真落到具体案例、具体人物上，人们的态度分歧似乎很明显。

　　这边厢，“他们早就都知道”——这是一名年轻女子事后在宾大的示威活动中打出的标语，指责学校为了维护名队光环和商业利益而置孩子们于危险而不顾。那边厢，得知深受爱戴的佩特诺受如此牵连，上千名宾大学生高举着“我们爱你，乔老爹”的标语走上街头抗议，认为处罚太重。

　　没错，对年过八旬的佩特诺来说，如果没有桑达斯基，他的确可以书写完满的传奇职业生涯，战绩辉煌，品德高尚。宾大里，年轻人对这位“老古董”的爱溢于言表。然而，因为一个或许是制度导致的“知情不报”，他未能带着几代宾大人的至高敬意告别自己工作了四十多年的岗位，这种离场甚至灰头土脸。

　　全美大学体育协会会长马克·埃默特在宣布处罚决定后的一番话不知能否带给“雄狮”和佩特诺的激烈拥趸们一些冷静思考。

　　他说，之所以实施重罚，惩罚本身不是目的，而是为了鼓励大学树立符合运动员精神的文化，“不要再将橄榄球置于比教育、培育和保护年轻人更重要的位置”。

　　倘若“乔老爹”当年可以再勇敢些，很多事或许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