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病情
52岁的张桂营在五年前因车祸致高位截瘫。妻子张亚清守候他五年，让他最终坐了起来。
关于爱情
五年后，张桂营提出离婚，让张亚清寻找新的幸福，像那个带着丈夫嫁人的“图雅”一样，她选择继续守候曾经的爱人。
关于未来 昨日，一场在家宣判的离婚，却不是他们30年爱情的结点。“我们还是在一起。”这是他们最执著的坚守。
昨日下午，张亚清为丈夫做康复，脸上的汗水滴答到床单上。因张桂营瘫痪，通州人民法院法官进家门宣判二人离婚。
张桂营52了，张亚清还是喊他小宝、或者宝贝。“叫了30多年，习惯了。”张亚清说。
半年前，张桂营突然提出离婚。张亚清清楚丈夫是“别有用心”，不想拖累自己。
美好生活翻了页
五年前的今天，张桂营骑摩托车，被一辆面包车撞飞，肇事司机逃逸。他的美好生活就此翻了页。
全身多处骨折、脾脏摘除，骨髓损伤，医院觉得抢救无望。
张亚清什么都听不进去，拿出全部积蓄。
张桂营在ICU住了20多天，活了下来，可高位截瘫让他上肢严重萎缩，几乎没有活动能力。
从医院回到通州永乐店镇的家里，张亚清听到了闲言碎语，“有人说我受不住。”张亚清心里难受，但没回过一句。
每天五点起床，烧一壶开水的工夫，张亚清都跑回屋给张桂营做康复运动。
每天抬腿运动左右各100下，还有手臂侧弯等等，每天三次康复，一次半小时，张亚清常常满头大汗。虽然比自己还重，张亚清还是每天抱着张桂营坐到轮椅上看电视。
五年了，不像其他的高位截瘫患者，张桂营小腿肌肉没有萎缩。
“以前手臂都动不了，现在都能伸到脑后了。”张桂营说着，挥起两只手臂。
“张桂营卧床五年，身上一个褥疮都没有，谁能照顾得这么好？”村会计张印很认可张亚清的贤惠。他说，张桂营夫妇靠着1000多块钱的低保生活，请不起保姆、护工。
就连此前劝张亚清放弃的医生都不相信张桂营还能坐轮椅了。
日子在体面中继续
张亚清努力维持着这个家的体面。
8年的平房像刚入住的婚房，花白地砖上几乎没个泥点子。沙发、电视、拐角旁放着大束怒放的塑料玫瑰：蓝的、粉的、红的。
张桂营生病，家里比以前还整洁。就在前两天，张亚清调好油漆，把20多年的老柜粉刷一新。
张亚清几乎不穿拖鞋，在家都是高跟鞋。笔直的西裤几乎没褶子，裤线分明。
村里再也没人说闲话了。可以前大事小情都是张桂营在外张罗，张亚清是个顾家的小女人。突如其来的灾难，生活的担子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2009年，张亚清乳管长了瘤需要切除，女儿和女婿在家照顾丈夫，她一个人跑各种手续，从办住院到最后手术。
躺在病床上，张亚清哭了，“很孤独，没人管我了”。
即便这样，张亚清从来没想过离开，“这是我的责任。”
缘分就是一见钟情
张亚清常常回想起过去的一些片段。她甚至会想起她和张桂营初次见面那年。
她20，他22，上班路上，骑着车“擦肩而过”的一眼之缘：张桂营咖色裤子，绿夹克衫，长得白，“还以为是知青，不像村里人。”张亚清说一眼之缘便怦然心动。
张桂营更干脆，“就是一见钟情。”
一次偶然，推着自行车走着遇到了，走着聊着，后来去吃了个饭，喝了点小酒的俩人就私自定下了终身。
1983年1月1日， 他们结婚了，共同开始了新的一年和此后的人生。
“我俩从来都是形影不离，张亚清说。
分开最长的时间是一个月，张桂营去平谷上班，只能一个月回来一次。3个月后俩人就坚持不了了，张桂营辞了职。
张亚清爱回想以前，张桂营骑着辆幸福250大摩托，一直开进大门，红夹克，有垂感的素花衬衫，瘦腿的老板裤。
这一点让躺在床上的张桂营很认可，“我还是很帅的”。
“张桂营做过私企小老板，有个六七年，挣过钱，但是没花过心。”张亚清说。
就在张桂营出车祸前两个月，他们在一个工厂做工，张亚清在距地面6米高的地方开天车，张桂营在下面电焊，张亚清每次往下看时，他也正好往上看她。
“这都是40多岁的事了，可真的很甜蜜。”张亚清说不出来啥是爱情，但她觉得30年熬成的一点一滴，就是爱。
“离了也要在一起”
“我肯定会好起来的。”张桂营也清楚这很渺茫，他还是有了心事，提出了离婚，不忍看妻子再辛苦了。
半年前，张亚清腰底筋膜韧带损伤，连着几天起不来床，“她是伺候我累的。”张桂营突然萌生了这个想法，让她找个人家吧，她身体越来越不好，也需要照顾。
这是张亚清没想过的问题，她死活不同意。
“你还和我住，不离开我，还伺候我，你找的人也伺候我。”张桂营说。张亚清终于答应。
可是找什么样的呢？张桂营有些开玩笑，钻石王老五咱不敢说，她找个钻石王老六，没问题。
张亚清却很认真，首要条件就是对“小宝”好，比对我还好。
昨天通州区人民法院的法官来到张桂营家中，审理了这场离婚案。
原告是张亚清，法官薛德胜说，几个月前就了解到，是丈夫提出离婚，可是没法去起诉，只能妻子去，就成了原告。
面对起诉书，张亚清眼睛有些湿润，她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白衬衫给丈夫穿上。
听着审判员念完全部内容，他们都放弃辩论，唯一的共有财产就是这套房子，不分割。
张亚清和张桂营几次都尴尬地笑了。
小木槌落下，法官宣布俩人离婚，即刻生效。
离婚后，张亚清还是拉着张桂营的手，张桂营试着甩开，乐呵呵地说“你可别拉着我了。”
她不放开，给他捏胳膊，帮他擦脸上的汗，突然放声哭起来，“我离不开他”。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范春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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