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人
周俊生专栏
国务院日前召开的常务会议提出盘活财政资金存量的要求，这是中央政府在推进经济转型的关键时刻向各级政府发出的一个明确信号，今后不能再走依靠大规模、不间断的资金投入来拉动经济的路子，政府财政资金也必须收缩，即使出现了财政资金困难的情况，政府部门也必须从内部挖潜，过紧日子。
但是，面对中央提出的“盘活存量”的要求，基层一些官员却感到十分为难，因为据说对于地方政府来说，财政存量已经不多了，假设把这些地方的财政资金比作一个米仓的话，那么，这个米仓已经见底了，即使搜搜刮刮还能扫出一些米粒，也不够填满地方政府那个庞大的“肚子”。有报道称，郑州市某区的一位财政部门官员说：“郑州一个区已经欠下了上百亿的外债，即便还债顺利，可能也到2020年了。”
这样的新闻，足以吓人一跳。区级政府放在全国的版图上只能算是比芝麻绿豆稍大一些的机构，居然有胆量欠下上百亿的外债，如果全国的区级政府都是这样债台高筑，那将使整个国家陷于什么样的境地，简直不堪设想。
一个小小的区政府，为什么能够欠下百亿外债？原来最近几年郑州一直在进行道路拓宽等基础设施投资，其中有一个叫做“两环十五放射”的项目，涉及的区就需要投资几十亿元。自然，这样一个宏大的工程，免不了涉及大量“城中村”拆迁和旧房改造，它们可以由开发商垫资，日后再让他们在商品房的销售中赚上一大笔，但是，城市道路等基础设施却不得不依靠政府财政。郑州的道路提升、快速路建设等项目都采用了现在很流行的B O T模式，即先由建设单位垫资建设，政府财政再与建设单位约定还款年限，分期还本付息。
政府拿什么来向建设单位还钱？能够指望的就是财政资金的不断增收。但是，经济增速减缓的形势开始使这个如意算盘拨不转了。郑州市统计局数据显示，2012年，该市地方公共财政预算收入完成606.7亿元，增长20.8%，但当年全市公共财政预算支出高达700.6亿元，同比增长23.7%，缺口近百亿元。可以想见，如果没有出现奇迹，随着经济增速的进一步降低，郑州市的财政缺口将越开越大，债务包袱也将越背越沉重。要求这样的政府机构盘活财政存量，也许真的像这位财政部门官员所说的，是“天方夜谭”了。
郑州市的这个区，让我们直观地看到了中国基层政府在G D P指挥棒的驱使下，是怎样依赖大规模资金投入的路径来发展地方经济、创造官员政绩的。郑州要不要搞那个“两环十五放射”的项目，当地官员可以说出一箩筐的理由，而且我们可以肯定，这个项目落成之后，一定会有不少官员因此而升迁。这个宏大的项目，在使郑州的城市面貌焕然一新的同时，也给时任的官员们铺筑了升迁之路。但是，当现任官员要为背下的巨额债务而焦头烂额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发现，在广阔的中原地区，这样一个工程只不过是制造了一盆美丽的盆景，而为这个盆景付出的代价却过于沉重。媒体透露的郑州某区欠下的百亿巨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在这个工程的推进过程中，诸如拆迁等事宜中民众利益的牺牲是无法用经济来衡量的。并且，政府的债务到最终，还是需要民众勒紧裤带来还。
按照某些官员的如意算盘，欠下这样的巨额债务并不可怕，只要货币政策继续打开闸门，支持投资的进一步扩张，完全可以用G D P继续推进所产生的红利来偿还。但是，这种吹气球般的增长模式只不过是把问题往后拖，前任官员因为政绩而升迁，就不用再考虑后任官员的债务压力。很显然，如果任由这种“前吃后空”的财政资金运作模式继续发酵，总有一天这个“气球”会爆炸，到时候就会给中国经济带来灾难性的破坏。实际上，这种危险已经存在，前几年为了维持经济高增长而延续的投资扩张，导致中国货币超发十分严重，政府财政只要出现困难，就增加货币发行，目前中国的广义货币已经突破100万亿元。它的后果是造成人民币购买力持续下降，政府的日子似乎好过了，但企业和民众的日子却越来越难过。一个区政府有胆量欠下百亿外债，正是由这种与投资扩张伴生共长的货币扩张模式催生出来的。
因此，中央政府提出“盘活存量”的要求，其实是向地方政府亮出了底牌，依靠大规模资金投资拉动经济、壮大政府财政资金的路已经不能再走下去，货币政策必须回到维持人民币价值稳定的基本功能上来，而不能再充当助推经济泡沫式增长的政策工具。地方政府财政资金紧张，除了需要中央政府在财政资金分配上作出更科学的安排外，更需要的是地方政府作好过紧日子、苦日子的思想准备。其实，目前一些基层政府冗员庞杂，效率低下，仅仅是人头开支就十分庞大。企业遭遇困难的时候可以裁员，政府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做呢？
(作者系财经评论员)
我来说两句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