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北京青年报
“我可能要完了。”5月27日下午,与律师王少光会见结束,曾成杰说出了自己的不祥预感。双方还不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会面。
湖南人曾成杰因依托“三馆项目”,面向社会公众集资而入狱。王少光在当天上午核实到该公司资产评估报告书的存在,并发现有利于曾成杰的新证据。他急忙和曾成杰会面,也是希望能凭借新证据,争取让案件发回重审。
在随后的一个多月里,王少光和曾家人先后8次向司法部门递交相关材料,希望法院调取相关证据。直到7月12日当天,他还带着材料赶到最高人民法院。他和曾家人还不知道,当他和法官见面时,曾成杰已被执行死刑。
昨天,曾成杰的女儿曾珊及家人领取了父亲的骨灰和遗物,返回湖南邵阳市新邵县老家,准备第二天的葬礼。她说,后事处理完毕,她还要继续追问法院,为什么父亲死前,她和家人都完全不知情。
律师发现新证据 认为给群众造成损失不存在
曾成杰因湘西州“三馆工程”面向公众集资而入狱。此案始终存在颇多争议。2012年3月,湖南省高级法院二审宣判,曾成杰以非法占有为目的,使用诈骗方法非法集资总金额34.5亿元,集资诈骗金额8.3亿元,构成集资诈骗罪,维持长沙市中级法院的一审死刑判决。
二审后,律师王少光几乎每个月都从北京乘航班飞到长沙和曾成杰见面至少两次。
5月27日见面时,王少光发现,曾成杰的手铐和脚镣被一条四五十厘米长的绳子紧紧连在一起,曾成杰无法迈大步,也无法直起身来。王少光和曾成杰都对案件结果有了不祥预感。
王少光急匆匆与曾成杰会面,是因为当天上午他发现了有利的新证据。
本案一、二审庭审时均没有出现任何资产评估报告,更不存在对资产评估报告的质证。王少光认为,湖南司法机关隐匿了报告,而该报告对案情至关重要,他多次申请司法机关调取,没有下文。
5月27日,他终于找到负责“三馆公司”资产评估的开元资产评估有限公司常务副总经理陈迈群,确认了该评估报告的存在。他发现,在评估报告中,公司的资产被大大低估了。比如,已经取得房产证的房产,也违反评估规范、没有按照房产价值评估,而是按照在建工程进行评估,使得价值大大缩水。
王少光认为,即使按照这份不到三馆公司资产实际价值三分之一的资产评估报告,如果按照湖南政府处理湘西民间融资的政策,不计算利息,偿还集资本金,尚有2.8877亿元的盈余。因此,公诉机关所诉的“三馆公司给融资群众造成6.2亿元的经济损失”并不存在。
王少光认为,这是一个重要发现,他希望借此证据,让曾成杰案得以发回重审。
执行前一个月 律师8次递交新材料
在此后的一个多月时间内,王少光多次向司法机关递交申请,希望司法机关调取资产评估报告和相关证据。在王少光的手机上,存了数十条司法机关签收快递材料的短信通知。“这还不包括我以单位名义快递的。”王少光说。
5月28日,王少光向最高人民法院曾成杰案负责法官发出一份《湖南三馆房地产开发集团有限公司及相关公司资产评估报告书》调查报告,希望司法机关确认资产评估报告存在,并调取证据。
6月5日,王少光再次向最高人民法院发出《湖南三馆房地产开发集团有限公司及相关公司资产评估报告书》调取申请书,继续希望司法机关能调取证据。
6月10日,王少光再次递交了关于案件情况的说明,并附了“三馆项目”主要投资房地产项目的现场图片以及调取资产评估报告的申请。王少光希望,“曾成杰是否诈骗,让数字说话”。
6月14日,曾成杰的女儿曾珊与最高人民法院负责死刑复核的法官见面,再次递交相关申请材料。
6月17日,王少光向主审法官递交了关于调取《开元信德会计师事务所湖南分所的“开元信德湘分专审字(2008)第138号”清产核资专项审计报告》的申请。
6月21日,王少光发现,专案组《答复函》的未归还本金的实际数额12.5亿元与司法机关会计鉴定的数额17.7亿元,有着5.18亿元的巨大差距。他再次向司法系统递交了相关材料。
王少光说,在5月27日和曾成杰会面后,自己和曾的女儿曾珊的日常工作,就是不断地整理材料、递交材料。
从2012年下半年开始,就不断有集资者向王少光反映,称曾成杰死刑已被核准。直到2013年初,王少光仍听说类似的传言。但每次他打电话给死刑复核法官,得到的答复都是否定的。王少光和曾成杰起初都对案件留有信心,觉得不会被判死刑。
申诉路上 得知父亲已被执行死刑
2013年“两会”后,曾成杰开始担心自己的案件。5月27日和律师最后一次会面,曾成杰明确跟王少光说,觉得自己要完了。
在递交多次材料没有下文后,王少光和曾家人感觉越发焦虑。7月初,曾珊再次听说父亲被核准死刑的传言,她感到事情已非常紧迫。
曾珊又撰写了一份材料,提出一系列疑问:三馆集团仅直接投资成本就大于融资本金,融资用于合法用途,不存在诈骗问题;三馆公司资产被低价贱卖;湖南司法机关隐匿资产评估报告和清产核资报告……
7月10日,王少光将这份材料再次递交给最高人民法院。
7月11日晚上,有人打电话给王少光,称曾成杰的死刑确实被核准了。王少光并不相信,他希望朋友再打听一下。
7月12日早上,王少光再次接到电话,称曾成杰要被执行死刑了。虽然心里仍不相信,但王少光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给最高人民法院法官打电话询问,确认曾成杰死刑已经核准。“当时我就惊了,怎么能这样?”王少光说。
王少光把曾珊写好的材料带在身上,打车赶往最高人民法院。“我有种感觉,觉得已经没有用了。”王少光说,路上又有人告诉他,死刑已经执行了。这期间,他和曾珊频繁通着电话。当天下午,王少光再次向法官递交了申诉材料。
而在湖南,曾珊看到了法院的公告,父亲曾成杰已经被执行死刑。
7月14日,湖南省高院新闻发言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最高法院6月14日已经核准裁定了曾成杰死刑的结果。当时曾珊和王少光仍在递送材料,却对此并不知情。
昨天,曾成杰的家人在湖南邵阳新邵县的老家已经布置了灵堂,灵堂中央是曾成杰开怀大笑的照片。曾成杰的儿子曾贤、女儿曾珊操持着父亲的后事。“我现在浑身都是动力,我希望能为父亲讨回公道。”曾贤说。曾珊也表示,等后事处理完毕,还要找法院追问,为什么剥夺死刑前她以及家人会见父亲的权利。文/本报记者 赵卓
供图/饺子/东方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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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成杰案
曾成杰,1958年11月出生,湖南新邵县人,湖南三馆房地产开发集团有限公司(原湘西吉首三馆房地产联合开发有限公司、湖南三馆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总裁。2008年12月,曾成杰因涉嫌集资诈骗被逮捕。2013年6月14日,最高人民法院维持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7月12日,长沙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对曾成杰执行死刑。其女儿在微博称,执行死刑当天没有接到通知,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对此,长沙中院先后发3条微博回应,称罪犯曾成杰在死前并未提出会见亲属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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