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马欢 实习生 李清洲
这里曾是美国最富裕的城市，它的很多角落都留下了名人的痕迹。
爱迪生在这里当过报童，淘到人生的第一桶金，他创建的通用电气公司迄今仍雄居世界500强；老亨利·福特则在这里创造了划时代的装配流水线，生产了著名的T形车，改变了世界制造业—底特律一度就是汽车工业的代名词，被写进历史的教科书。
然而，昔日的荣光却改变不了今日的落魄。7月18日，密歇根州州长里克·斯奈德和应急管理人凯因·奥尔对外宣布，底特律进入申请破产保护程序。此次破产申请将涉及超过180亿美元的负债，是美国迄今为止申请破产保护的最大城市。
“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可怕的答案。”斯奈德说，“现在就是停止60年衰退的机会了。”
早已衰退的汽车业
居高不下的犯罪率，摇摇欲坠的建筑物，随处可见烧坏的路灯，还有大量空置的房子—底特律的命运看起来黯淡无光。
“1950年，这座城市的人口已经达到了185万。如今，仅剩下70万人口。”宾夕法尼亚大学历史学家托马斯·萨格鲁（Thomas J. Sugrue）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在他看来，底特律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生于汽车，死于汽车”。
底特律曾经是美国制造业实力的代名词。这里生产的汽车行销全球，充足的工作机会和优厚的薪资待遇吸引了众多人口。
萨格鲁认为，从上世纪50年代的鼎盛时代开始，底特律的汽车产业逐步走向衰退。
1967年发生在底特律的种族骚乱加快了白人向北迁移的速度，“8英里”这个地区俨然成了城市的种族分界线。底特律出生的说唱歌手埃米纳姆（Eminem）就曾以“8英里”为名，拍摄了自己的自传体电影。
与此同时，很多汽车工厂开始将厂址从底特律转移到美国郊区，并且在海外其他地方设立工厂。
到了70年代，底特律城中三大汽车巨头（福特、克莱斯勒和通用汽车）也面临着来自日本和西欧等国汽车制造商的强力竞争。这些因素加在一起，导致底特律城汽车制造量不断下降，工厂也逐一关闭。
“汽车衰落是导致城市破产的重要因素。一旦汽车工厂关闭，就业就会减少，城市税收急剧下降，城市人口也锐减。”萨格鲁对时代周报记者分析道。
汽车制造商们给当地的工人带来了高工资、高福利和退休保障，一旦他们衰落下来，整座城市也变得愈发穷困。穷困人口的增加，意味着市政府要花更多的费用在社会保障、教育和公共服务上，对于已陷入困境的底特律市政府来说，这笔预算相当于雪上加霜。
随着汽车业衰落，底特律的地产价格也开始下跌，税收减少，警方对日益增长的谋杀率束手无策。除了白人，许多中产阶级的黑人亦纷纷逃离，举家迁往教育质量更好和更安全的郊区。
到了2009年底，伴随着整体经济的萎靡，身处泥潭的底特律市更是无以为继。前市长夸梅·基尔帕特里克管理下出现的政府腐败问题，加快了城市破产的脚步。
今天，底特律和汽车有着密切的联系。不过全美三大汽车公司，只有通用汽车总部仍在底特律城，克莱斯勒和福特则将总部放在奥本山和迪尔伯恩，这两个地方都在底特律的郊外。
“整个汽车行业都不景气，很多公司为了重组不得不裁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通用汽车公司总裁丹·阿克尔森说道。尽管如此，他对破产的决定表示了支持。“越早通过这个决议（破产申请），我们就恢复得越快。对城市和整个州就越好，对我们汽车行业也好。”
破产的法律缠斗
7月19日，就在底特律宣布进入破产申请的第二天，密歇根州英厄姆县巡回法院法官罗斯玛丽·阿基利娜作出裁决，以密歇根州州长里克·斯奈德所颁布涉及底特律的财政法令违反州宪法为由，要求中止底特律破产申请。
当天，密歇根州首席检察官比尔·许特说，他将对阿基利娜的裁决提起上诉，他认为，底特律申请破产保护并没有违反密歇根州宪法和州法。
州长斯奈德称从长远来看，对这座城市而言，申请破产将是最好的举措。他表示这会给予底特律一个机会去处理其系统性融资问题。
在长年发行长期债券偿还账单后，底特律的借款能力已经消耗殆尽。其负债超过180亿美元，平均到当地居民，每人约负债2.5万美元。该市的债权人数量超过10万，其中有两个最大的群体，一是城市工人，一是警察和消防员。他们分别被拖欠了20亿美元和14亿美元的退休金。
为了筹集资金，这座城市甚至在考虑出售其宝贵的艺术收藏品，其中包括毕加索、凡高和勃鲁盖尔的作品。另外还在讨论出售诸如底特律动物园，或历史悠久的韦恩堡，以及城市中的旅游景点等地方。
“我们将继续开放服务，开出工资支票，支付账单。”奥尔说。
瘫痪的“鬼城”
在政府申请破产保护以解决城市危机之时，一个无法逃避的现实是，底特律市政服务也正在衰退，城市很多地方俨然一座空置的“鬼城”。
据统计，底特律被遗弃朽坏的建筑物达7.8万座，其中近半数被认定为危房，有近6.6万处废旧空场地滋生火灾及犯罪，而这也进一步加速了房地产的贬值。
市内电力网络年久失修，许多公园都已关门大吉，许多消防队长官都抱怨称自己消防车老旧不堪。市内近40%的路灯已无法照明，而那些可以照明的路灯往往又在那些杳无人烟的地区。
更糟糕的是，底特律在美国20万以上人口的城市中有着最高的犯罪率。市内紧急事务的应对速度慢如蜗牛，警察们情绪低落，破案率仅为8.7%。
“失业人口的增多，导致向外流动的人口增多，汽车产业衰败，劳动力走了，底特律就变成了一个鬼城。”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加拿大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广东国际战略研究院首席研究员唐小松教授对时代周报记者说道。
部分底特律市民对破产的决议表示悲观。“这就像拇指按水坝上那般的不自量力。”55岁的朱迪·福尔摩斯如是说。就在宣布申请破产数小时后，他靠在一个画有涂鸦的废弃餐厅的墙上，正在等公交去他的临时工作地。 “我不知道破产是对我们有利还是要将我们击垮。”他补充说道。
目前，在底特律现有70万居民中，1/3生活贫困，约1/5处于失业状态。
68岁的底特律老人达米恩·柯林斯表示，而在他家周围，可以看到很多废弃房子。这位退休的汽车工人还说，他已经对底特律的重振不抱任何的希望。 “其他的方法都不奏效，那尝试一下申请破产保护也无妨。”
底特律在经济上的衰退使得它的城市生活变得糟糕起来。其犯罪率为近40年来最高。在2013年的第一个季度里，仅仅只有1/3的救护车能正常服务，而这座城市目前有将近7.8万栋废弃建筑，密歇根州的州长里克·斯奈德在申请破产的文件中将这些建筑形容为“额外的公众安全隐患”。
底特律的居民不得不面对公共服务的瘫痪。警察局平均每58分钟就得处理一个紧急电话，其频率是全美平均水平的五倍。当地市政府也一直饱受管理不善和政治腐败的诟病。
“尽管底特律有许多事情有待处理，但是我们需要对政治官员进行一次洗牌。”一位名叫乔安娜的餐厅经理说道，“这里腐败很严重，这很不正常。”
当然，乐观者也还是有的。尽管底特律市区的建筑已有不少被遗弃，但越来越多的人正在往里迁移，今年37岁的吉姆·菲尔兹就是其中之一。他坚信这座城市会重现辉煌。“申请破产保护就像是按了重置按钮，这是一个使这个城市复苏的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对此充满希望。”
唐小松教授则认为，破产不是坏事，能促进底特律政府去思考如何改变昔日单一的汽车重工业产业结构：“这次破产可能会促使底特律政府去思考怎样去优化产业结构，促使产业多样化。这有可能是一件好事，可能会带动资产的重组，从国外引进投资，促进城市发展产业的多样化。”
底特律现已破产。它的今天，给美国其他城市的明天，敲响了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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