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龙南县委4常委长期空缺 被称“无法无天”

虽然龙南县委四大常委空缺，但县里“工作都正常开展，没什么大问题”。 （何籽/图）

　　在江西省赣州市龙南县官场，悄悄流传着一句玩笑话：“现在的龙南，是无组织无纪律，而且无法无天”——县委组织部长、纪委书记、政法委书记和县委书记全部空缺。

　　缺少这么多干部，是否影响工作？有官员说，“工作都正常开展，没什么大问题。”

　　8、9月间，在江西省赣州市龙南县官场，悄悄传播着一句玩笑话：“现在的龙南，是无组织无纪律，而且无法无天。”

　　这句玩笑话只是对龙南官场现状的写实：截至2013年9月3日，龙南县委常委、组织部长的位置已经空缺了约两年，县委常委、纪委书记也空缺了约10个月，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空缺了约6个月，县委书记也已空缺了一个多月。

　　在龙南县委，这么多官员眼中炙手可热的党政岗位，竟然唱起了“空城计”。许多人好奇，龙南11个县委常委中，四大常委岗位长期空缺，对龙南县的经济社会工作有什么影响？

　　“无组织无纪律，无法无天”

　　9月2日上午，赣州市章贡区政协副主席、统战部部长邱启发给南方周末记者发来一条短信：这是组织的事，我很难回答。

　　2010年8月，邱启发被任命为龙南县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2013年2月，他被调到章贡区之后，龙南县政法委书记的职位一直空缺。让邱启发觉得很难回答的问题，就是他空出的职位为何半年无人接任。

　　邱启发为何调到赣州？“我个人的安排是个人要求，组织照顾。”邱启发在短信里说。龙南县一名官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赣州有18个县区，从较为偏远的县调到赣州市区工作，哪怕只是平级调动，在当地很多官员看来也是件好事，毕竟进城了。

　　在龙南县，缺的并不只是县委政法委书记一职，还有纪委书记的职位。

　　2012年10月，时任龙南县委常委、纪委书记张剑平，被调任赣州市政府副秘书长，兼任赣州市驻京联络处主任。龙南县纪委书记一职从此空缺，至今已经超过10个月。

　　在龙南，还有空缺时间更长的职位。2011年9月，时任龙南县委常委、组织部长许锐，被调任赣州市房地产管理局局长。工作了一年左右后，许锐又被调到赣州市下属的瑞金市，担任市委副书记、代市长，现任瑞金市市长。

　　在许锐调离龙南又经历了数个职位后，他空出的龙南县组织部长一职仍然无人填补，到现在已经有两年了。

　　2013年6月22日，《江西日报》的一则干部任前公示信息，让龙南县又空出第四个重要的党政岗位：龙南县委书记谢宝河，拟任省赣南等原中央苏区振兴发展工作办公室副主任（副厅级，试用期一年）。龙南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江树华告诉南方周末记者，7月的一天，该县四大班子成员陪谢宝河吃了一个早餐、合了一个影，送走了他。

　　自此，龙南县组织部长、纪委书记、政法委书记及县委书记全部空缺，“无组织无纪律、无法无天”的玩笑，在龙南官场悄悄传开。

　　因为空缺4名县委常委，龙南出现了多个副职主持工作的局面。县委组织部长空缺后，由副部长钟宇龙主持工作。纪委和政法委也一样，由副书记主持工作。纪委由副书记赖春明主持工作。

　　龙南县委一名官员介绍，因组织部和纪委都归县委副书记黄斌分管，因此黄斌的工作量增加了。目前因县委书记空缺，龙南县由县委副书记、县长刘定辉主持工作。

　　除空缺多个重要岗位外，龙南官员的调动规模也极为罕见。

　　据2011年6月4日赣州市委发布的《中共赣州市委关于谢宝河等同志职务任免的通知》，赣州市委当时一次性免去了包括县委书记曾凡在内的9个县委常委，新任命了包括新任县委书记谢宝河等10个县委常委，县委常委班子几乎全换了。

　　原龙南县人大副主任廖承根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最近几年，龙南官员的调动也很频繁。据赣州市委发布的官方信息，2011年6月，张剑平调任龙南县委常委、纪委书记一职，次年10月便调离了龙南，任职仅一年零四个月；2011年5月，许锐调任龙南县为常委、组织部长，任职仅四个月就提拔调离了龙南。

　　“没有部长同样要做好工作”

　　龙南县纪委办公室一名官员介绍，县纪委原有一正三副四名书记，一把手书记调走数月后，一名副书记也被调走了。目前，龙南县纪委只有两名副书记，其中一人现在外地培训学习。

　　缺少这么多干部，是否影响工作？该委信访室官员不这么认为，“工作都正常开展，没什么大问题。”他还介绍，最近一些年，龙南官场也没出太大的问题。

　　2013年4月25日，龙南县成立龙南县纪委信息化建设领导小组，文件规定组长是“县委常委、纪委书记”，因县纪委书记空缺，该组长没有具体人名，只有副组长才具体到两名副书记。

　　缺少组织部长的县组织部如何运作？主持工作的龙南县委组织部副部长钟宇龙告诉南方周末记者，2002年左右，该县也空缺过组织部长一两年时间。在他看来，虽然没有常委组织部长，但龙南县委组织部工作并未受到影响。

　　钟宇龙介绍，该县的组织人事工作都能正常进行。比如提拔科级干部，有常委组织部长时，部长履行的是县委常委的职能，他作为分管组织人事的副部长，会参加书记碰头会和常委会，被提名提拔的干部的情况，大多数时候都是由他这个副部长介绍。如今没有常委组织部长了，他仍旧参加上述重要会议，介绍干部情况。其他提拔干部的组织程序，也都正常进行。

　　“开会的时候，我经常教育干部，部长暂时空缺，没有部长同样要做好工作，不能让别人议论我们没有部长就成了乌合之众。”钟宇龙说。

　　不过，龙南县委组织部并没有钟宇龙说的那么“完美”。在该部办公楼道里，张贴着12名该部官员写的“‘整顿干部作风、提高工作效能’大讨论、大整改活动”的心得体会。南方周末记者仔细翻阅发现，其中至少有5人写的心得体会，部分内容一模一样。

　　龙南县人大副主任刘榕生、县政协副主席钟万、县委办主任廖永旺、县政府办副主任黄声济等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目前龙南县虽然空缺4个重要的职位，但官场比较稳定，各项工作都在正常进行。

　　看不见与看得见的影响

　　龙南县一名官员认为，当地空缺四大常委，而官场依然稳定，跟异地任职制度有很大关系。目前，县委书记、县长、纪委书记、组织部长和县公安局长等要害部门的一把手，一般都要求从异地调任，无法从龙南本地官员中产生。因此，本地官员们也没有什么太多想法。

　　龙南县人大、政协多名中层官员认为，龙南县长期空缺多个常委岗位，会影响到龙南本地干部的培养和提拔。“外地的干部派不进来，本地的科级干部也就很难提拔调出去。”龙南县人大一名官员说。

　　“副部长虽然说暂时主持工作，但不进常委还是不方便，上面应该给我们配齐。”龙南县人大财经工委主任廖振忠认为，组织部长是管干部的，干部的成绩、民主评定都要他拿出意见在常委会上讨论，组织部长不在，对干部肯定有影响。

　　四大常委的空缺，对当地经济发展有什么影响？

　　龙南县政协副主席钟万是副处级官员，他今年必须完成1000万元的招商引资任务。钟万介绍，党政的副处级以上官员“资源更多”，招商引资的任务更重，在1200万左右。龙南县委一名官员介绍，县委常委们招商引资的任务，一年是4000万左右。四大常委空缺后，他们一亿多的招商引资任务估计就完不成了。

　　不过，钟宇龙介绍，除部长个人有招商引资任务外，县委组织部每年还有2000万元的任务。2012年虽然没有一把手，该部仍超额完成了招商任务。

　　自2000年前后起，时任龙南县委书记钟际跃重视招商引资和发展工业，龙南开始“全民招商”，县里也给各部门和官员们下达了招商引资的任务。经过十多年发展，人口只有32万的龙南成为赣南经济强县。

　　龙南县商务局提供的资料显示，该县每年都会给县处级官员和各部门分派招商引资任务。2011年，该县下派的任务是：一类干部1000万，二类干部是800万。所谓一类与二类，是根据官员们所在的部门的权力大小来划分的。

　　“领导不到位，你抓这些事情就阻力大，对接企业也就面临一些困难。”龙南县一名官员说。

　　除招商引资外，龙南的官员们还有为企业服务的任务。龙南县人大副主任刘榕生，不仅要完成1000万招商的任务，还被要求对口服务4个企业。“在龙南，领导们都以工作论英雄。”龙南县委办主任廖永旺说。

　　空缺原因

　　南方周末记者在龙南采访期间，县委副书记黄斌、县委宣传部部长江树华一连数日都在北京，“拜访央企寻求支持”。南方周末记者两次到龙南县委组织部探访，主持工作的副部长钟宇龙均不在单位，他的下属们说他在外接待外商。

　　随着空缺的职位越来越多，龙南官场还是议论纷纷。

　　2013年春节前，原龙南县人大副主任廖承根曾公开提出过龙南长期空缺组织部长的问题。廖承根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当时县委书记谢宝河等人与老干部座谈，他发言时提到长期空缺组织部长，建议县委向市委报告请求尽快配齐常委班子。谢宝河埋头记录，未对此回应。

　　龙南县委组织部副部长钟宇龙，虽然觉得没有一把手并不影响组织部的工作，但也曾向该县有关官员口头提出过应尽快配齐一把手的建议。

　　对为何长期空缺多名县委常委职务，钟宇龙和他的属下、组织部干部科科长魏明来都表示，空缺的都是市管干部，县委组织部没有权限知晓长期空缺的原因。

　　8月29日，龙南县县长刘定辉也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龙南所空缺的四名官员，“都不是县里管的干部，不清楚、不好说”。

　　8月31日，赣州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孙正森在电话中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清楚龙南的情况，在北京出差，欢迎关注赣州。”随后，他挂掉了电话。

　　赣州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杨有谷表示，因不分管县区干部人事，不便接受采访。曾担任龙南县委常委、纪委书记的另一名副部长陈黎，以未得到上级许可为由不受访。

　　赣州市一名官员介绍，涉及一个县的四名常委，决定权在市委书记，连常委组织部长都没有决定权。这一说法，得到江西省委一名处级官员的认可，“与赣州市的一把手有关”。南方周末记者多次联系赣州市委书记史文清，均未得到他的直接回应。

　　湖北一名曾担任县级市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的官员分析说，龙南县的情况很少见。

　　龙南县委“无组织无纪律”的状况何时会结束？赣州市委组织部一名官员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龙南县纪委书记很快就会到位，正在公示”。

　　赣州市一名官员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8月下旬赣州市委常委会讨论了部分当地官员的任免，外县一位官员拟任龙南县纪委书记就是这一次常委会决定下来的，但县委书记、组织部长和政法委书记的人选仍未确定。龙南县委还要唱多久的“空城计”，仍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