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消息》驻法兰克福记者文史哲报道 珍妮·科普什现为德国斯图加特霍恩海姆大学农业与环境科学青年学者。她曾参与霍恩海姆大学与中国农业大学间一项名为“中国北部地区资源的循环利用”的科研合作项目。2004年至2007年间，科普什在中国深入田野考察，主要负责调查空气污染的情况及影响，并出版了专著《中国北部平原地区的空气污染》。日前，她接受本报记者专访并就中国雾霾污染问题谈了自己在中国调查空气污染的经历和相关看法。
几乎每天超标
当时，科普什负责检测空气中颗粒物的含量，这也是现在雾霾的主要成分之一。在科普什之前，还从未有人在中国采集过此类数据。她在北京城区以及海淀的东北旺乡、河北曲周县和吴桥县等农村地区设置了采集点。北京市内的数据采集进展得很顺利，农村却不然。比如常停电，监测仪器无法连续运转。另外，科普什告诉记者，她开始检测工作时，中国北方还没有空气监测站，因此她花了很多精力进行选择并架设适合在中国运行的监测设备。
科普什说，中国北部地区的空气污染非常严重。早在2005年，她所监测到的数据几乎每天都超标，她的同事们监测到的硫化物、氮氧化物等含量也如此。以PM10为例，2005年和2006年在东北旺地区分别进行了128天和44天的测量，PM10浓度分别有126天和43天超欧盟标准（50微克/立方米），最高测量浓度达412微克/立方米。而对人体危害更大的PM2.5浓度，科普什每天都测量，2005年与2006年两年内99%的数据都远超出美国35微克/立方米的标准（2005年测得的中间值为222微克/立方米，2006年中间值为123微克/立方米）。
两个污染高峰
在北京市内，科普什每小时都会登记监测数据。她发现，有两个时间段空气内的颗粒物含量还会显著升高。一是晚上10点后，这是因为在举办奥运会之前，北京有很多建筑工地，大型卡车等只允许在晚10点后进入城市作业;另外就是每年11月中旬至次年开春，这段时期是北京的供暖期。
中国农村的污染同样不应忽视。科普什表示，仅从她的监测结果看，每年秋收后农民焚烧秸秆时期，空气中颗粒物的含量会明显上升。不过，可以确信的是，农村地区的空气污染主要来自城市，因为通过监测，每当季节、风向发生变化时，这些农村地区检测到的空气中污染物的含量是不一样的。某些时候可能更多含有北方沙尘暴所携带的沙尘，有时则更多含有南方吹来的硫化物。
滥用化肥煤炭
科普什称，在中国检测期间，印象最深的是中国农村大量使用化肥，当时他们每公顷使用化肥的量大概是德国的两三倍。人工化肥含大量氮、磷等元素，会对土壤、水造成严重污染。尽管无法从实证角度检测到空气中每种污染物的具体来源，但从理论上说，土壤中过量的氮、磷元素也会在循环过程中进入空气中，这些元素也都是雾霾的构成物，并且对人体危害极大。
在科普什看来，中国在十年前就有雾霾，只是当时没有引发现在这样的关注，或者没有现在这样严重。据科普什的项目同事们的继续监测，2008年，北京举办奥运会时，空气污染值基本都有下降，但在此之后又回升。这很好理解，北京甚至整个中国都在发展之中，工业要扩张、老百姓购买更多的小汽车，城市建设也在继续进行。科普什表示，不管怎样，她认为中国的发展过于依赖煤炭资源是空气污染最主要的原因。
污染未达顶峰
对于近来中国雾霾不再局限于大城市，甚至一些工业并不发达的中小城市也出现“疑似”雾霾天气的情况，科普什也觉得有些奇怪。她表示不能贸然推测，但认为正确的方法是去实地、连续性地采集空气中具体污染物数据，再对其进行有效分析。
科普什认为，从原理上，中国当前面临的情况与德国等西方国家曾经历过的严重空气污染是差不多的。包括燃煤污染、汽车尾气、工业生产和城市建设等带来的污染交织在一起，污染物在空气中还会产生化学反应，产生所谓“二次污染”。不过，从德国的经验来看，中国的空气污染也许还没有达到顶峰，因为中国经济增长还有很大的空间。德国从上世纪60年代才开始真正治理空气污染，至今也未停止。当然，希望中国少走一些弯路。
设备更新换代
科普什坦承，在经济发展和控制污染之间找到平衡是很难的，中国已经做出了努力，比如十年前查不到有效的官方空气污染监测数据，现在环境部门的网站上已经公开了几大城市实时监控数据。
从建议的角度，科普什认为当下中国还很欠缺对空气污染长期性影响的研究。比如空气污染物与城市呼吸道发病情况之间关系的研究;空气质量控制措施与相关医疗健康支付成本相关性的研究。这种研究可以分析出相关措施的有效性。
就控制污染本身而言，科普什认为汽车已经变得越来越环保，政府也很难要求居民不去购买汽车，因此首先应为一些工厂、发电厂和企业的设备更新换代，安装过滤装置，采用最好、最现代化的装置，以减少污染物排放量。其次，应该制定具有法律效力的空气污染浓度指标，让排放超标者真正付出代价。在德国，如果当地空气污染指标超标，居民有权去法院状告政府，而政府必须采取相关措施降低污染。最后，消除雾霾不能针对某一种污染物，应该要考虑到不同污染物可能发生的化学反应和相互作用，以制定长期有效的治理措施，最好由各方面的专家组成团队，制定详细的工作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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