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托底问题汽油？

    本报记者 何清 北京报道

　　5月8日，吉林省商务厅公布了此前抽检汽油质量不合格的31家加油站名单。它们不从正规油厂进货，或是为了降低成本，将小厂油与正规油厂汽油混合。

　　“其实问题汽油历来都有，2009年后更成泛滥态势，”5月23日，有中石化人士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他们将一些化学物通过调和方式掺入标油，以达到偷逃燃油消费税的目的。”

　　据了解，这些调和汽油是用芳烃、石脑油、MTBE等原料与正规炼油厂生产的汽油调和而成。它们经过处理可以达到国甚至国IV标准，但实际上汽油的比重偏低，长期使用会损坏汽车。

　　但通过调和汽油，这些加油站主至少可以偷逃200—1000元/吨的燃油消费税，从而给经营带来巨大的成本竞争优势。因此2009年燃油消费税征收后，一批化学品进口商、调和汽油生产工厂及依存在它们之下的个体加油站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很多民营加油站主不惜以身试法，千方百计采购调和成品油。

　　惊天走私案

　　2011年3月，惊动全国的“另类”成品油走私案宣告了结。事件的主角，牵涉全球大宗商品交易巨头嘉能可，以及全球知名的化工贸易商高尔化学。

　　2009年燃油消费税征收后，嘉能可、高尔化学相关人员开始迅速谋划如何从中获利。开始他们选择了一种“动力煤油”的石化产品进口。进口商将动力煤油进口到国内，将其与一些小炼油厂出产的非标柴油进行简单物理调和后，即可获得与广东市场销售的“国II”、“国III”、0#柴油各项指标接近的成品油，而其调和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些动力煤油是以"化工用油"的名义进口的，它不需要缴纳燃油消费税，因此其每吨成本较标号柴油低近千元。”有知情人士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回忆道。

　　这些调和后的成品油由于拥有巨大的成本优势，迅速经过小炼厂渠道分销到全国各地，并对中石油、中石化等主营单位的市场地位产生了冲击。

　　2010年海关数据显示，被确认的动力煤油总量达80余万吨，而高尔化学及嘉能可是海关部门认定的重要进口商。

　　“一吨偷逃近千元税金，80万吨背后就是惊天的偷税大案，因此李步华在案件结束后获得公司巨额赔偿也就不足为怪了。”上述知情者感叹道。

　　李步华是嘉能可北京代表处负责人，窦盛源则是高尔化学的中国区业务经理。这件走私案结束后，李获得公司巨额赔偿后迅速离职，而窦也再难取得联系。

　　近两年，随着海关打击力度不断加大，动力煤油这般的巨案难见踪迹，但是走私者又以“稀释沥青”、“混合芳烃”等的名义继续进口调和汽油的原料。

　　此外，谋求偷逃燃油消费税的民营石油人士又将目光瞄准了国内—直接在山东等地生产加工混合芳烃原料，经过调和后直接销售。简单地讲，就是拿化工原料石脑油加上各种添加剂如抗爆剂、二茂铁、MPTE调和出来的汽油，只要达到理化指标就是合格的调和汽油。

　　地方利益纠葛

　　在华北、东北等地区，调和汽油的市场至今仍然十分广大。不论动力煤油，还是混合芳烃，之所以能大行其道，事实上也离不开地方政府的支持。

　　2012年11月，为了彻底封杀燃油消费税的逃税空间，国税总局曾下发《关于消费税有关政策问题的公告》（47号文），要求各地国税局从2013年1月1日起，对以原油或其他原料生产加工的液态状（沥青除外）产品，均征收成品油消费税。

　　然而，仅仅过去一个月，在山东炼化协会等相关利益方的强烈请求下，山东省国税局下发《关于成品油消费税管理问题的公告》（10号文），其中明确提出，省内税务部门征收消费税时，对“47号文”中所提到的“其他原料”暂按“其他原料油”掌握。

　　一字之差，就拯救了大批以调和汽油生产的山东地炼和化工企业。

　　有山东地炼人士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这些企业不但是山东地方政府重要的税源，更为当地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因此地方政府在背后支持在所难免。”

　　据介绍，这些企业数量多达几十，甚至上百家，从业人员更是多达十万之众。为了缓和中央与地方关系，国税总局与山东国税局商定，两年内山东暂时按“10号文”执行。

　　而在山东地方政府的带动下，安徽、江苏等地政府也出台了与“10号文”类似的文件，“47号文”成为了尴尬的“废纸”。

　　“今年3-4月，山东调油与正规厂生产的标油，其中的价差仅每吨200多元，除了市场行情不好的原因外，调油生产商的"政策成本"也是原因之一，”该人士说，“但是有利润就会支撑这些企业的生存，只有将这种政策优势取消，让调油无利可图，才能最终取缔这个市场。”

　　百姓埋单？

　　事实上，贪图调和汽油便宜的车主，最终也未能获得实惠。上述中石化人士坦言，经常使用调和汽油会导致车辆油耗增大。

　　“油品优劣的关键是油品的加工提炼纯度，好的油品与空气混合后进入发动机的汽缸后燃烧充分，灰分和残碳少，排放环保。正规炼厂生产的汽油馏程分布比较均匀，汽油热值高、发动机能正常工作，燃烧完全、油耗相对较小。”他说。

　　而调和汽油由于是用轻组分的石脑油和重组分的重芳烃简单调和而成，辛烷值分布不均匀，汽油馏程分布也极不均匀，易导致汽油热值低、发动机不能正常工作、燃烧也不完全，因而造成油耗高，说白了就是“不耐烧”。

　　此外，使用调和汽油还会造成车辆损坏几率增大。一项针对出租车司机展开的调查显示，长期在社会油站加油的车辆喷嘴很容易坏，基本上是1个月就需要去清洗一次。

　　有专家指出，长期加调和汽油，会损坏汽车的三元催化器，使氧传感器失效；会腐蚀汽车发动机系统和排放系统；在发动机燃烧过程中，使油路、喷嘴堵塞，产生沉积物，进气阀和汽缸产生胶质及积碳，直接影响汽油发动机正常工作。

　　“然而汽油标准是国家颁布的，其中只有8-9项检测指标，很多调油都能短期内符合国家标准，”上述中石化人士说，“去年开始，我们一直强调中石化已经开始向国内市场供应国IV、甚至国V汽油，目的就是与调油拉开质量差距。国III以下的汽油调和容易，但是到国V，要想调和成功，其成本将是惊人的。”（编辑 王洁）

　　作者：何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