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11年汽车业启动反垄断调查以来，反垄断行动涉及了包括零部件制造、销售流通及后市场维修环节等在内的几乎整个汽车产业链。继明确表示将对克莱斯勒和奥迪进行处罚后，昨日，国家发改委正式对12家日本汽车零部件企业开出罚单，合计罚款12.354亿元。这是我国开展反垄断调查以来开出的最高金额罚单。
“日本汽车企业零部件体系向来很封闭，此次处罚相当于给这些零部件企业敲响了一记警钟。”全国乘用车信息联席会副秘书长崔东树对南都记者称，接下来日系汽车零部件供应价格虚高的现象将得到抑制。
最高达年销售额8%
8月6日，国家发改委秘书长李朴民在新闻发布会上透露，该委已经完成了对日本12家企业实施汽车零部件和轴承价格垄断案的调查工作，并将依法进行处罚。
自此之后，日本有哪些汽车零部件企业“中招”即广受关注。8月19日，日本轴承制造商精工株式会社发布公告，承认接到发改委因反垄断问题而开出的罚单，金额高达1.7492亿元。同一天，日本轴承制造商恩梯恩(N T N )表示，发改委已对其开出反垄断罚单1.19亿元。
8月20日，发改委证实，对日本12家汽车零部件企业的罚单已经开出，合计罚款12.354亿元。发改委认定，日本8家汽车零部件企业和4家轴承企业涉嫌达成并实施了汽车零部件、轴承的价格垄断协议，违反了我国《反垄断法》规定，排除、限制了市场竞争。两个案件中，当事人多次达成并实施价格垄断协议，违法行为持续时间超过10年，违法情节严重，发改委依法予以从重处罚，同时对主动提供重要证据的相关当事人适用了《反垄断法》减轻或免除处罚的条款。
其中，汽车零部件价格垄断案的处罚决定为：一、对第一家主动报告达成垄断协议有关情况并提供重要证据的日立，免除处罚。二、对第二家主动报告达成垄断协议有关情况并提供重要证据的电装，处上一年度销售额4%的罚款，计1.5056亿元。三、对只协商过一种产品的矢崎、古河和住友，处上一年度销售额6 %的罚款，分别计2.4108亿元、3456万元和2.904亿元。四、对协商过两种以上产品的爱三、三菱电机和三叶，处上一年度销售额8%的罚款，分别计2976万元、4488万元和4072万元。
轴承价格垄断案的处罚决定为：一、对第一家主动报告达成垄断协议有关情况并提供重要证据的不二越，免除处罚。二、对第二家主动报告有关情况并提交涉及中国市场所有证据和销售数据的精工，处上一年度销售额4%的罚款，计1 .7492亿元。三、对2006年9月退出亚洲研究会但继续参加中国出口市场会议的N T N公司，处上一年度销售额6%的罚款，计1.1916亿元。四、对提议专门针对中国市场召开出口市场会议的捷太格特，处上一年度销售额8%的罚款，计1.0936亿元。
处罚主因
串通投标与协商涨价
一般汽车制造商(俗称“主机厂”)在开发新车型时，都会寻找零部件商供货，选定方法是向多家供应商发送询价函；正常来讲，各家零部件供应商会根据主机厂要求进行开发并报价，最后主机厂在综合考虑品质、技术规格、价格和生产能力等因素后选定。
不过，由于日系主机厂零部件体系相对封闭，他们只会选择自己熟悉的本国零部件商，因此当日系主机厂向零部件商发出询价函后，这些零部件商很容易串通报价，从而决定到底哪家零部件商能“中标”。
据调查，8家日本汽车零部件商在收到询价函后，会通过双边或多边会谈，串通约定一个价差，由“分配”到订单的企业报最低价。达成合作意向后，各家公司分别向汽车制造商报价，随后还会就具体价格细节的调整经常采用电话、传真和邮件等形式进行沟通。
“日系零部件商供应的产品质量、技术规格等相差无几，最后决定其能否‘中标’的关键往往在于价格。”广州南沙一家零配件商负责人告诉南都记者，正因为如此，这些零部件商串通投标行为90%以上都能获得成功。
发改委披露，上述8家企业涉及中国市场并最终获得订单的产品包括起动机、交流发电机、线束等13种零部件。这些经过价格协商后的零部件被用于本田、丰田、日产、铃木和福特等品牌的20多种车型。由于从零部件采购到整车上市一般需要5年左右的时间，因此截至2013年底，这些企业通过串通投标所获得的订单仍在向中国市场供货。
和8家零部件厂商串通投标一样，不二越、精工、捷太格特、N T N等4家轴承生产企业则是通过协同涨价方式排除竞争。
据发改委反垄断局调查，2000年至2011年3月期间，上述4家轴承生产商频繁集会，组织与中国出口相关联的营业部长级别人员在日本参加亚洲研究会，讨论包括中国市场在内的轴承涨价信息。会议轮流召开，在价格需要变化时，每两到三个月举行一次；其他情况下，每一到两年举行一次。
此外，为了进一步推动价格共同上涨，自2004年7月至2011年6月，经捷太格特提议，4家企业一致同意在上海召开出口市场会，由驻扎在中国关联企业的轴承相关负责人参加，互相交换中国市场工业用轴承和汽车用轴承的涨价时机、幅度、产销量以及涨价实施情况等敏感信息。
2006年5月，会议决定对产品提价，并错开各公司的涨价时间，2008年1月，会议交流涨价信息，4家企业对部分产品做出了同为4%的价格上浮。当年5月，几家公司又约定价格上涨，并要求经销商在北京奥运会前落实到位。
发改委反垄断局有关人员透露，调查过程中，这些企业服务器上恢复了大量被删除邮件。在协调价格涨幅等信息后，邮件最后都会明确标明“看后删除”字样。这说明他们一直在“知法犯法”。
处罚影响
将抑制日系零部件价格虚高
涉案企业均提出了整改措施：一是立即根据中国法律对销售政策和销售行为进行整改；二是对公司全体成员进行反垄断培训，确保员工行为符合中国法律要求；三是采取实际行动，消除过去违法行为的后果，主动维护竞争秩序，并惠及消费者。
全国乘用车信息联席会副秘书长崔东树认为，此次开出的罚单力度空前，具有很强的震慑度，通过把日本零部件企业的横向垄断公之于众，将有助于让日系主机厂警醒，使得日系零部件价格虚高的现象得到抑制。
[反垄断内幕]
日立与不二越做“污点证人”
在外界几乎毫无察觉间，发改委价格监督检查与反垄断局已经完成了对12家日本零部件企业的垄断行为调查。这些零部件企业涉及中国的垄断行为几乎都是在境外规划好的，究竟发改委是如何完成这次大型调查的？
据发改委反垄断局透露，其再度运用“宽大政策”，寻找到了愿意用主动提供证据换取免除处罚的“污点证人”。
2011年底，发改委对汽车及配件展开反垄断调查时，由于中国几乎没有反垄断调查的先例，威慑力不足，让反垄断最初进展并不顺利。不过，从电信到液晶面板，从茅台五粮液到乳粉企业，发改委反垄断局的频繁出手和反垄断执法的常态化趋势，让日本企业改变了对自身遭到反垄断调查可能性的估计。
经过初步沟通后，2014年4月2日，日立在梳理自身业务，判断涉嫌违法的情况下，到发改委做了主动报告，把他们就汽车厂商发的询价函，和竞争对手之间协商的方式、时间和地点进行了汇报，并提供了证据。自此，日本汽车配件制造商垄断的黑幕开始被一点点揭开。日本轴承制造商不二越亦主动报告达成垄断协议有关情况并提供重要证据。
据介绍，在突破口打开后，发改委反垄断局的执法人员拟定了调查所需要的资料清单和询问问题清单，并开始向其他涉案企业逐一发出调查通知书。在此基础上，执法人员通过逐一问 询 ，反 复 比 对 核 实 资料，在4个多月的时间里，理清了8家汽车零部件生产商和4家轴承生产商价格垄断的脉络。
在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后，发改委20日对日本12家企业实施汽车零部件和轴承价格垄断罚款12 .35亿元。而作为率先自首对案情进展起到关键作用的日立和不二越被免除处罚。
南都记者 黄习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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