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两个女儿陪伴,但孔德芝一直挂念着被送走的三女儿。
重庆晨报永川读本 记者 郭发祥 报道
这两天,宋家在等电话,渴望听到三娃的声音,可电话始终没打来。宋家与三娃已经离散30年。
8天前,宋家找人发帖寻女:母亲孔德芝患肺癌晚期,医生说还能撑两个月。现在,病母牵挂30年前送养的女儿。
孔德芝说,她只想知道女儿是否安好,想生前当面说出积压了30年的“对不起”。
一出生就被迫要送人
三娃被送养的细节,许嫂记得很清楚。30年前的深秋,宋家商定之后,是她亲手将三娃送了人。按辈份来看,她是三娃的亲二婶。
许嫂年满五十岁,谈吐非常干脆,说起三娃,她的泪水就在眼眶直打转。动情之处,她哽咽着数次转身抹泪。“有什么办法!前两个女娃病怏怏的,再添个三娃多难?”许嫂说,每次谈起三娃,她都要后悔半天。
30年前10月16日,在两盏煤油灯下,三娃呱呱坠地。
接生的是三娃的奶奶,老宋的老母亲。她将三娃收拾干净,裹上一层薄衣。薄衣是二姐穿过的,没专门再添置。
见女儿出生,老宋先是惊喜,后是抽闷烟。惊喜的是,从出生的样子看,三娃比两个姐姐健康;难受的是,三娃马上要被送走。
三娃出生时,是晚上10点多钟。那天许嫂走亲,在娘家过夜。老宋赶了10多里夜路,叫醒许嫂回家带三娃走。
“那时三娃是超生,出生后不敢声张。”许嫂说,当时两家人住得偏,家里也少有人来,嫂子孔德芝孕期没出远门,几乎没人知道。“要是孩子在家过夜,难说不被人发现。”
许嫂回家后,老宋把三娃抱去。她见三娃穿得薄,便拿出小旧棉袄,将三娃包裹起来。棉袄有些年头,布料已泛白。许嫂写下三娃的生日,塞在三娃胸前的棉袄里。
被广场扫地婆婆抱走
三娃的两个姐姐,年龄相差8岁。两个姐姐出生后,都患过一场大病,病情惊人相似:全身长满怪疮,头上也不长头发。尽管一直求医问药,但到七八岁时,才开始好转渐愈。许嫂说,早在三娃出生前,就已经打算送养。“家里条件那样,有什么办法养?家里几个都吃不饱。”
三娃出生前,许嫂打听到,自己姐姐嫁去的村子有个女子不能生育。这女子个头不高,在城里做卖布生意。当面聊后,女子表示愿意抱养。
晚上11点多,许嫂带着孩子出门,17日凌晨两点,三娃被带到事前约定的人家。但是,敲开门后才得知,这家已在几天前抱养了一个孩子。一时间,许嫂不知道怎么办?
那时,水东门有个广场。许嫂在广场边,碰到扫地的婆婆。婆婆是城里环卫工,当时已满50岁。“有人要孩子没?”许嫂斜身凑近轻轻问。婆婆回应:“哪里的孩子啊?”
许嫂说明情况,把三娃递过去。婆婆说:“孩子这么乖巧,怎么舍得抱出来。”许嫂说:“孩子家里两个姐姐病重,家里也穷啊。”
婆婆抱走三娃后,径直向水东门的老巷子走去。婆婆婆在前面走,许嫂悄悄跟着,看她到底把孩子抱到哪里。
“我在婆婆进门的地方守到天亮。”许嫂说,天微微亮时,婆婆点灯起床,起床后在院子天井边洗奶瓶。看到她洗奶瓶,确定是她的家,许嫂这才回了去。
女儿被送往军人教师家庭
月子坐满当天,孔德芝提出要去看女儿。许嫂带着她一起,去城里找到扫地婆婆。
提出见三娃时,扫地婆婆很反对,怕引起抱养人的不满。后来,她见孔德芝面露难色,也动了恻隐之心。
扫地婆婆提出,以她亲戚的名义,去探望孩子,权当是看过场。
“家里什么都规矩,三娃躺在婴儿床上,两边还有水火儿(作用似暖水袋)。”许嫂说,当时是三娃的新外婆在照看,家里其他人都不在。“记得房子很宽敞,听说主人是一个局长。我的娃儿正在吃奶粉,长得白白胖胖,像她二姐,衣服也是新衣服。”
孔德芝想去抱,但是她此时只是个看客,不敢表现得太亲密。不过,她也觉得放心,三娃不必受穷。
两个月之后,孔德芝委托扫地婆婆,想再看一次三娃。聊天间,许嫂和孔德芝都听到,外婆叫三娃“徐莹(音)”。
后来孔徳芝听说女儿被送往了江津,是这位局长的姨妹家,养母是一位教师,养父是一名军人。孔德芝很遗憾,这两次去看女儿,他都没有抱一抱。
孔德芝说,当时三娃出生后,公婆让她抱了一阵。因为要及时送走,公婆夺过去就抱走了。“我哭了很久,心里的那种滋味,现在也说不出来。”
断断续续找了约24年
找回三娃,不是一时起意。大姐宋雪梅回忆,她在上初中时,父母就时常念叨三娃,还让二婶托人去找。算下来,二妹那时才六七岁。
当时,全家尽管还住草房,但家里条件有些改善。“其实还是没钱,我和二妹初中都没上完。”宋雪梅说,那时住在草房里,上面经常掉白虫,下雨四处漏水。直到90年代中期,一家子才住进一间瓦房。
现在,电视上一有寻亲节目,孔德芝就要看。看完电视,全家人又开始聊三娃。但是,每次聊天,也没什么新内容,只是猜想三娃过得怎么样。
一家人也设想,要是找到三娃后,她认亲倒好,若是不相认又怎么办?最后,孔德芝总说:“不要她怎么样,只想她过得好,当面说明当年情况,再道个歉。”
宋雪梅说,现在已经找了约24年,她相信能找到。现在一家人都在想办法,了却母亲的这些年的心愿。
医生说,孔德芝还能撑两个月。每想到这事,宋雪梅姐妹都觉得是煎熬:看着母亲渐弱,三娃又没线索。“突然觉得好无助!”宋雪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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