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台建林

　　与近些年来各地相继披露的“教师败类”案相比，2002年秋冬之交，陕西省白水县一个贫困乡村的小学教师王福荣一案，以其年龄大(47岁)，从教时间长(25年)，为害时间长(14年)，摧残幼女多(16名)更令人震惊。

　　陕西省渭南市中级人民法院近日对此案进行审理，认为王福荣利用其教师身份，多次与幼女强行发生性关系，其行为已构成强奸罪；又采用威胁等手段猥亵儿童，其行为又构成猥亵儿童罪。王的行为情节恶劣，社会影响极坏，依法应予从严惩处。遂依法判决，王福荣犯强奸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猥亵儿童罪，判处5年有期徒刑，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王福荣的最终落网归案，固然可以看作是他恶贯满盈所招致的难逃“定数”，但透过案情不难发现，王的被揭发、被抓获，其间仍带有很大的偶然性。

　　一

　　2002年9月10日傍晚时分，在白水县车庄村小学不大的校园内，贺照兰老师与几位同事聚堆闲聊。一个奇怪的现象引起她的注意：一名小女生立在不远处，怯生生地，不时瞄她一眼。贺照兰看她满脸忧愁，便撂下话题，抽身向小女孩走去。

　　一个后来搅翻了白水教育系统的特大案件，就这样被掀开了第一层帷幔。

　　贺照兰走向小女孩时，正在闲聊的几位同事中有一个叫王福荣的人有意无意冲着她的背影说：“你倒跟这帮女生处得亲近……”

　　小女生将贺照兰带到校墙外，那里还有四个女生在等着她。这些孩子更小的时候，都曾是她带过的学生。贺老师人缘很好，孩子们看见她就像是见到了妈妈。一个小女孩愤愤地说，她被王老师“欺负”了！

　　孩子们说的“王老师”，就是王福荣。

　　接下来的两天，贺照兰按女生们的提示，又找了另外四位同样屡遭侵害的女孩，核实、掌握了更多的罪状。

　　两天后，车庄村小学校长奚福勤借口要用打气筒，来到贺照兰家。

　　贺照兰说：“咱学校里发生了个大事！”

　　奚福勤问：“发生了什么事？”

　　“王福荣强奸幼女！”

　　不料，奚福勤毫不奇怪，说早就知道王有这个坏毛病。

　　他的无动于衷激怒了贺照兰老师。这位女老师喊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不心疼孩子们？”

　　奚校长厉声道：“对这事要小心谨慎！一切都等我回来再商量。”说完，奚匆匆出门走了。

　　就在当晚，在满屋孩子一片屈辱的哭诉声中，贺照兰再一次落了泪。她向“110”拨打了报警电话。

　　二

　　据白水县公安局调查，王福荣，白水县尧禾镇放马村人，47岁。从1987年到2000年，他利用教师身份，以检查作业和身体卫生为借口，先后在尧禾镇集贺小学、东武小学、放马小学等学校，以多种下流手段猥亵、强奸小学女生8人；2001年春季调到车庄村小学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在办公室、教室，以各种令人发指的卑劣方式，先后多次奸淫女生8人，这些学生都还只有8至14岁。

　　王福荣说他管不住自己。他向办案民警鞠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把我抓进来，不然我还会祸害那些孩子们……”

　　三

　　王福荣作恶，真的能“雁过不留痕”吗？显然不是。那么在当初，王福荣一次次作恶之后，他又是如何藏起他的狼尾巴的？下面发生的事，或许能对此诠释一二。

　　2000年6月的一天上午，东武村小学。一位一年级女生的家长气势汹汹闯进校园，二话不说，揪住王福荣就是一顿暴打，临走还恨恨不已：“趁早卷铺盖滚蛋，小心再叫我碰上！”

　　校长刘赵民事后听说，问王事情起因，王说家长嫌他体罚了学生，前来报复。“这还了得！我们教师的人身安全就没有保障啦？”刘校长跳了起来，急乎乎去找家长。不料一番“公道”主持下来，刘校长反倒替王做主担待，赔付那位家长800元钱了事。

　　这位刘校长是在犯糊涂吗？不。他是不愿意让王福荣坏了学校的“声誉”！当然，王福荣案发后，刘校长不仅没能保住学校“声誉”，反被警方叫去问话，交了4000元钱保证金才得脱身。

　　事实上，王福荣1987年当上民办教师，多年间一直在尧禾镇各村小学任教。10年后，他到商洛一个民办教师班进修，随后转为公办教师，回到放马小学。2000年年初调到东武小学，同年秋又调到孟家塬小学，后又到太香村小学。2001年春节刚过，落脚车庄村小学。

　　在不到一年半时间里，王福荣换了5所学校。这段时间，也是他作恶最为猖獗的时期。那么，究竟是因为他作恶多端被频繁调动？还是因为频繁调动使他肆无忌惮地作恶呢？

　　王福荣罪行败露，对白水县教育局，乃至陕西省教育系统而言，无疑是一场地震。2002年10月18日，白水县教育局决定：给予王福荣开除公职、清理出教师队伍、取消其教师资格的处分，交由司法机关处理；免去景荣庆的门公教育组(车庄村小学主管上级)组长职务，并给予行政记大过处分；给予刘赵民(东武村小学校长)行政撤职处分；免去奚福勤车庄村小学(王福荣发案时所在学校)校长职务，并给予行政记过处分。

　　因王福荣一人而动三个基层教育领导，处罚也不可谓不重，可这终究是亡羊补牢之策。究竟是谁将这只狼放进羊群里且为害多年无人理睬？人们还是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四

　　一位受害女生的母亲气愤地说：“这个人在这一带名声臭得很，咋就一直当着老师？”在尧禾镇，直至白水县，不少人都心存这个疑问。而因为举报王福荣糟践女学生，贺照兰老师的日子却并不好过。王福荣被抓起来后，她与原校长奚福勤有过一段“经典”争吵。

　　贺照兰问：“你有没有说我就知道他(指王福荣)有那毛病？”

　　奚校长有点恼：“没有，没有，你少给我诬陷！”

　　“你现在不承认了也可以。我给你说了以后，你为什么不说咱赶紧报案？”

　　“我让你小心谨慎。”

　　“我把你那个小心谨慎理解透了。就是等你回来，好跟景容庆(原镇教育专干)说，再把王福荣调走。”

　　奚校长急了：“你胡说！”

　　贺照兰不依不饶：“咋胡说了？没有你们，王福荣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事？”

　　“你还要咋？已经把王福荣抓走了，你还要咋？”

　　“抓走就完了？这些年是谁包庇王福荣？为啥他能为恶十多年？”

　　奚校长满脸不解：“你弄这些事，得了啥好处？”

　　五

　　王福荣案在陕西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这是一连串校园性侵犯案件中典型的一件。这样一只披着人民教师外衣的色狼，在小学校园里作恶十多年竟未被“发现”，使众多家长不寒而栗。

　　在天真无邪的孩子们眼里，所谓“男”、“女”的区别，大概也就是夏天穿不穿裙子。孩子们何谈性保护意识？对来自教师败类中的性侵犯，具备更多的欺骗、强制的特征，更是叫这些小孩子无法防范。

　　一个普遍的看法是：学校要把好进人关、师德关。目前，教师的引进制度决定教师全部由上级主管部门分派，学校并无选择余地，更谈不上什么考核。那么，王福荣在他从事教师职业前，有没有经过严格的考核？有没有人看看他的为人作风、综合素质到底如何？

　　很显然，白水县教育局没有把好这道关，并最终导致“禽兽教师”换了一校又一校，走到哪里祸害到哪里。

　　陕西省妇联权益部部长的呼吁最具代表性：王福荣身为人民教师，亵渎了神圣的职业，奸淫女生数目惊人，实属罕见，应予严惩；同时，王福荣在当地臭名远扬，受害女生家长曾找到其学校及上级主管部门反映情况，却屡屡被说情人私下周旋解脱，使其能有机会继续换个学校任教并残害女生，应该追究有关部门领导的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