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科学院外军部研究员　王保存

　　当今世界新的军事变革，是以信息为“基因”，以提高信息能力为根本目标，以“系统集成”为主要手段，把工业时代的机械化军事形态改造成信息时代的信息化军事形态的过程。其核心是，把工业时代的机械化军队建设成信息时代的信息化军队。最终结果是，使工业时代的机械化战争经过高技术战争阶段转化为信息时代的信息化战争。因而，这场新军事革命的本质特征较之以往历次军事变革有许多明显的不同，人们对它的认识也将在与时俱进中不断深化。

　　深刻性———对工业时代的军事形态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

　　新的军事变革的深刻性，是指对工业时代的军事形态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使之成为以信息化军队为核心的信息时代的军事形态，是军事上的一次“质的飞跃”。它既不同于一般性的军事改革，也不同于军事领域某个阶段的进步，是军事领域及制约军事领域发展的各个方面在旧质的基础上向新质的一次突变，是对旧军事形态的一次的否定。

　　军事形态是一个比军队形态更宽泛的概念，主要包括国家安全战略与军事战略、国防与军队、作战与战争等。国防与军队建设又涵盖武器装备发展、体制编制调整、军事教育训练、后勤保障、后备力量建设、兵役制度、国防经济、国防教育等等。这次变革中，所有这些构成军事形态的要素，都要实现由工业时代向信息时代的跨越和转型。

　　军事形态的主体是军队。因而新军事变革的主要任务就是把工业时代的机械化军队改造成信息时代的信息化军队。也就是说，构成军队的下列六项要素要实现从工业时代向信息时代的质变：人们的军事思维要完成从机械化思维向信息化思维的过渡；各国的机械化军事理论要让位于信息化军事理论；军事技术革命要从军事工程革命走到军事信息革命；各国军队的机械化武器装备体系要被信息化武器装备体系所代替；适于打机械化战争的层级型军队体制编制，要过渡到适于信息化战争的、便于信息快速流动与使用的扁平型军队体制编制；军事人员要完成从技能型到智能型的转变，要有很高的信息素养。

　　广泛性———将在世界和军事领域的各个层面引发连锁反应

　　在人类快步走向信息时代的工业时代末期发生的这次军事变革，由于处于一个可快速传输信息的网络世界中，在很大程度上能克服地理和距离的限制，很快地扩散到世界各地。因而，与历史上的历次军事革命相比，这场新军事变革将具有更大的广泛性。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层面：

　　一层是这次军事变革不只发生在一两个国家，而是许多国家特别是世界主要国家都在进行。从目前的情况看，世界主要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都已先后启动了新军事变革。已经宣称进行军事变革的国家有20多个，如美国、英国、法国、英国、日本、意大利、加拿大、澳大利亚、韩国、印度等，其他很多国家也自觉不自觉地走上了新军事变革的道路。

　　另一层是新军事变革将大大拓展军事活动空间，使战争更加广域化。这些空间主要包括外层空间、信息空间和认知空间。外层空间是继出现陆地、海洋、空中这三维战争空间后的第四维战争空间。而且在未来的信息化战争中，天基军事系统的作用将大幅提升，甚至超过一些传统的军事系统；信息空间是一种非物理战争空间。虽然它不像其他战争空间那样有一定的物理形态，但同样是一种在其中有“战争力量”活动、有不同样式对抗或作战发生的“介质”；认知空间也是一种非物理战争空间，是指作战人员的意识、思想、心理等领域，既包括知觉、感知、理解、信仰、价值观，及据此做出的决策，也涉及部队士气与凝聚力，训练水平与作战经验，态势感知能力和公众舆论等。

　　第三层指军事形态包含的各个方面、涉及的各个领域，都要触及，都要发生质的变化。军事形态的内涵既有客观要素，也有主观要素。客观要素包括构成国防和武装力量的所有物质成份，如国防预算、军事技术、武器装备、指挥体制、部队编制、军事训练、军人素质、后勤保障、战争动员体制，等等。这些构成武装力量的物质要素都要发生跨时代的变化，从而最终导致工业时代的机械化武装力量过渡到信息时代的信息化武装力量。军事形态中的主观要素主要是指军事理论、军事思想、军事观念、军事思维方式，特别是人们变革原有军事形态的主观能动性。在新军事革命的启动阶段，这种主观能动性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因为新军事革命所依赖的军事技术和武器系统，需要人们去创造、革新；军队的体制编制需要人们按照信息化战争的要求并结合武器系统情况，进行新的调整；作战理论或学术思想、作战方法等，需要人们大胆地去创新。也就是说，军事形态包含的任何一项要素的变革，都离不开人的主观能动作用的发挥。这种主观能动性还表现在：在军事变革即将来临而条件又不完全成熟时，要主动地创造条件；当条件基本具备时，便坚决抓住机遇，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快速启动和积极推行新的军事变革。

　　不平衡性———各国和各领域的变革进程具有明显的差异性

　　世界新军事变革发展的不平衡性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军事形态的各项构成要素不是齐头并进地发生跨时代变革，而是有快有慢；二是各国推行新军事变革的进程不同，有的国家在新军事变革的道路上已经走了很长的距离，而有的国家则刚刚起步。

　　总的来看，军事技术和武器装备的革命性变化目前发展最快。世界各主要国家军队都在积极研发和采用信息技术，并在很多方面有了重大突破。如美国已经初步建成信息化武器装备体系，一些发达国家军队的主战装备也已基本实现信息化。军事理论的创新与发展次之。迄今，军事理论革命已有很大进展。如在战争与作战理论方面提出了信息化战争、非对称战争、非接触战争、信息战、网络中心战、导航战、新联合作战、空间战、精确战等；在军队建设理论方面，明确了 “信息主导”、“系统集成”、“虚拟实践”、“以商促军”的建军思想。但是，军事理论变革仍然落后于武器装备的发展和战争实践，信息时代的军事理论体系框架的建立仍需时日。军事人员培养再次之。一些国家开始探索培养信息时代新型军事人才的途径，开始重视提高军人的信息素养，培养信息战和信息技术人才，但军事人才生成机制的根本性改革尚未启动。军事组织体制变革的进展最为缓慢，表现在体制编制的跨时代变革尚未全面展开，机械化军队的体制编制基本没有触动，但也提出了一些变革设想，组建了少量试验部队。

　　总之，尽管从总体上看，当今世界正处在由工业社会向信息社会转变的过程，但是，由于世界上近200多个国家的科学技术和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差异很大，所以它们所处的社会发展阶段各不相同，新军事变革的推进情况也大不相同，并出现以下较明显的四个版块：

　　在第一版块中只有美国。美国启动新军事革命最早，投入最大，进展最快。美军为有效地推动新军事革命采取的主要措施有：倡导树立“信息化军事思维” 观念，重用创新型军事人才；滚动制定《2010年联合构想》、《2020年联合构想》等指导美军进行新军事变革的纲领性文件，使各军种协调发展；用“网络中心战”这一超前的战争理论，牵动军队信息化建设；在大量采用民用信息技术的同时，加大军事高技术基础科研的经费投入；注重在作战实验室和高技术局部战争中试验、验证与完善新式武器装备和战法。由于措施得力，美国新军事变革进展很快，不仅与发展中国家军队形成了“时代差”，也拉大了与其它发达国家军队的差距。

　　英、法、德、日等发达国家属于第二版块。这些国家都是美国的盟国，追随美国启动了新军事变革，采取的举措是建设数字化战场和数字化部队，研制信息化武器装备，发展信息战能力和精确打击能力。但由于军费投入少，再加上美方的种种限制，它们在新军事变革的进展上落后于美国，其军队的作战效能也提高缓慢。

　　属于第三版块的国家是俄罗斯。俄罗斯很重视新军事革命、信息战和“第六代战争”的理论研究，并颁发了旨在加强国家和军队信息能力建设的《俄联邦信息安全学说》。但由于军费拮据，俄军在实践新军事革命方面，目前只限于发展信息化武器装备，特别是研制指挥自动化系统。

　　印度、巴西等发展中国家则属于第四版块。这些国家之所以自觉不自觉地踏上了新军事革命的道路，是因为它们已经开始自行研制或从国外购买信息化武器装备。

　　快速性———变革的主要内容和阶段将在本世纪中叶左右完成

　　据分析，这次新军事变革的主要展开阶段是从20世纪90年代初到21世纪中叶，将持续60年左右的时间；整个进行期预计为20世纪70年代到21世纪70年代。这一时间与以前的历次军事革命的持续时间相比是很短的。如人类发生在古代的冷兵器军事革命，经历了大约从公元前2000年到公元前500年的漫长时期，持续时间长达1500年；以火药的发明和火器的出现为标志的热兵器军事革命，发生于14世纪，到19世纪下半叶普法战争时结束，持续了近500年；机械化军事革命于18世纪后半叶开始萌发，到20世纪第二次世界大战基本完成，大约经历了200年的时间。

　　这次新军事变革的进展之所以如此迅速，第一，也是最根本的一点，是人类社会的进步越来越快，是加速度，而不是匀速度。据估计，现在人类社会3年的变化，相当于20世纪初30年、牛顿时代（1642－1727年）300年、石器时代3000年的变化。这主要是因为科学技术和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日益加快，各国的经济可承受力越来越强，世界各地的联系越来越紧密。而社会与军事密不可分，社会进步的加速必然导致军事发展的加快，导致军事变革的快速进行。第二，信息技术具有发展快、渗透性强、传播广的特性。它既是一种渗透与融合于所有高技术群的复合技术，又是一种军民两用技术。信息技术的这些特性决定了新军事革命发展的快速性，因为信息技术的发展是这次军事革命发生发展的直接动力。第三，全球网络化程度高，信息传播快。由于信息时代的来临，人类已经住进了“地球村” ，各国联系密切，人员交往频繁，信息传输快捷，地球这一端发生的事情会很快传到另一端。在这种情况下，率先进行新军事革命的国家的经验教训会很快被其他国所汲取，使新军事变革在世界范围内快速进行，而不是像以前的军事革命那样，由于地理上的隔绝，交通不便，信息传播慢，在很长时间只局限于一个地区。

　　当然，新的军事变革虽然与过去的历次军事变革相比时间短，具有快速性，但也要经历一个相当长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比如，为开展新军事变革，需要按照系统工程理论，有重点地发展对形成军事变革有直接影响和作用的高新技术；新的军事技术要有机地结合到武器装备中去，以形成新的作战系统；为使作战系统发挥最佳效益，需改变军队体制编制，提出新的作战理论与战法。在这一过程中，往往还要反复进行论证、试验和改进，以逐步接近或达到新军事变革的内在要求。再比如，新军事变革的进行过程实际上就是大量经费投入、大量物资消耗的过程，再富的国家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满足这种高消耗，一般只能分阶段逐步投入。加之新军事变革具有不平衡性，不同的国家进行或完成这次变革的时间将有很大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