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北炎

　　印尼政府与独立亚齐运动5月18日在日本东京和谈破裂后，政府军19日开始向反政府武装发动军事清剿行动，引起一连串关注：亚齐闹独立的背景是什么？为何政府军这个时候采取军事行动？亚齐是否会成为第二个东帝汶？

　　亚齐为何闹独立？

　　在建立独立民族国家之前，印尼群岛长期处于一种小国林立的局面。14世纪伊斯兰教开始传入印尼，1385年在苏门答腊岛北部的亚齐，印尼群岛上的第一个伊斯兰教王国沙穆特拉·巴塞义王国建立，这个王国一直存在了五六百年，但跟整个印尼群岛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先后被荷兰军队和日本军队占领过。

　　印尼独立后，亚齐因其港口地理而成为海军基地。1950年代西爪哇出现伊斯兰教军和伊斯兰教国运动，宗教氛围浓重的亚齐遥相呼应，宣布独立为“达路沙冷亚齐伊斯兰教国”，印尼苏加诺政府出兵予以镇压。

　　及至苏哈托上台，亚齐与印尼中央政府的矛盾开始进一步尖锐起来。亚齐位于马六甲海峡西边，为战略重地，而森林资源和油气资源丰富。1980年代以来，亚齐出口石油天然气占到印尼总出口额的30％。但在财富分配上，中央政府以赤裸裸的压榨方式抽走80％，造成当地民众生活水平长期处于穷困状态。引起地方强烈不满。

　　随着矛盾的积累和显露，印尼政府也曾宣布亚齐为特别行政区，打算增加该地区的财富分配额，以缓和局面，但这一“金钱收买”计划最终却又成为一个空头支票。于是1976年，独立亚齐运动组织（GAM）再次宣布亚齐独立，并同印尼政府军展开游击战。分离主义领导人向民众宣传：印尼独立前，苏加诺曾到亚齐许诺，倘若亚齐成功赶走荷兰殖民者，会让亚齐独立，“现在是我们让这个诺言兑现的时候了”。而印尼政府则以并无历史证据对此予以否认。

　　震怒之下，苏哈托政府还将亚齐宣布为军事行动区，并大开杀戒。双方的暴力冲突从此有增无减。在过去26年中，双方的对抗与暴力造成1.2万多人丧生，数十万人流离失所。仅1998年至2001年，亚齐在接受国际社会的人道主义行动期间，仍然有3000多人死亡，4616间房屋被破坏焚烧。

　　性格强悍的亚齐族是虔诚的穆斯林。据称，亚齐地区已实行伊斯兰教法规。而阿富汗的“基地”组织、利比亚、菲律宾摩洛游击队等，也纷纷视亚齐为扩张其势力的新领地，为亚齐分离主义分子提供军事训练和武器装备。从目前印尼政府公布的材料看，GAM拥有部队4869人，其中804名骨干曾在利比亚受训，115名骨干则曾在菲律宾受训；其活动资金也主要来自国外势力的资助。印尼政府还曾多次截获大批打算偷运到亚齐的军火。

　　瓦希德民选政府上台后，主张从政府、经济、社会和宗教等全方位来解决亚齐问题。但结果在梅加瓦蒂的任内，双方还是大打出手了。

　　政府军为何现在采取清剿行动？

　　客观地讲，是GAM首先拒绝执行停火协议并关闭和谈大门的。

　　1999年瓦希德上台后，主张民族和解、全方位解决亚齐问题，甚至拿文莱苏丹捐赠的200万美元给亚齐作为人道主义援助而受到国会的贪污指控。但GAM多次违反停火协议，迫使瓦希德宣布GAM为分离主义组织。梅加瓦蒂接任总统后，多次赴亚齐视察。在国际社会调解下，2002年12月双方在日内瓦签订和平协议，按照决议，亚齐将获得高度自治，GAM则要交出手中的武器。应该说，印尼政府为了解决亚齐问题，已经拿出了相当的诚意与努力。

　　不料在执行日内瓦和平协议时，GAM再次违反协议，导致预设的4月25日东京会议流产以及5月18日东京和谈破裂。

　　面对这样的局面，梅加瓦蒂显然只能重拳出击。而且在这个问题上，军方不断向梅加瓦蒂施压，要求她对GAM采取军事行动。军方认为，是瓦希德政府的软弱才给GAM以喘息机会，而趁机发展壮大了武装力量。印尼国防部掌握了大量证据和材料显示，GAM的目的就是要建立一个“苏门答腊伊斯兰教国”，其军事组织机构已经设置完备，有武装部队、地方指挥官和作战部队3个等级。

　　印尼2004年大选在即，梅加瓦蒂及其斗争民主党有三大支柱：民族主义者、宗教和军队，这三者都不会允许她在亚齐目前这一印尼最敏感的政治问题上再让步。印尼的政治势力及军方都普遍认为，倘若GAM企图得逞，亚齐独立将激发其他地方分离，印尼就将彻底分裂。强硬打击屡屡违反协议的GAM，既有理有据，又能赢得大部分印尼民众尤其是军方的支持，是提高自身威望、巩固其印尼第一大党的好机会。

　　梅加瓦蒂政府还认为当前的国际局势是一个应该抓住的时机。在美国的国际反恐斗争的大背景下，印尼将GAM的行动宣布为恐怖活动。另一方面，印尼全国的治安形势有所好转，民族与宗教冲突逐步缓和；军队则摆脱了地位下降的困境，逐步恢复自信心，并对亚齐的军事行动做了充分准备；这些都成为最终促使印尼政府决心开始清剿行动的因素。

　　会重蹈东帝汶覆辙吗？

　　亚齐的新一轮军事对抗开始后，有声音认为，印尼将重蹈东帝汶的覆辙，虽然能赢得战争，但却会失去亚齐。历史真的会重演这一幕吗？

　　不同于当年美、澳等西方国家对东帝汶的支持，国际社会是反对亚齐独立的。国际社会包括中、美、日、欧盟在内都希望印尼维护国家的统一，反对亚齐独立，以维护东南亚地区的稳定。今年5月9日，美、日、欧盟和世界银行发表声明，表示支持印尼的领土完整和国家统一，并要求GAM接受政府的3项先决条件：不再坚持独立，在亚齐实行特别自治，解除独立亚齐武装。在上述各方的调解下，双方才在5月17日于东京重开谈判。现在因为GAM拒绝接受和平协议而重启战端，GAM在国际社会面前输了理。

　　还应该看到，亚齐问题同东帝汶问题的性质也是有重大区别的。亚齐自古以来是印尼领土的一部分，而东帝汶则不同。早在1520年，葡萄牙殖民者就入侵帝汶岛，1613年荷兰殖民者才进入帝汶岛西部，双方发生冲突后于1859年签订条约，正式瓜分帝汶岛，东部（即东帝汶）归葡萄牙管理。1974年4月，葡国发生军事政变，新政府决定放弃全部海外殖民地，计划于1978年10月安排东帝汶独立。但此时东帝汶发生内战，西方国家担心内战将导致其左派力量的壮大，于是在美、澳、日等国家默许下，1975年12月印尼出兵吞并了东帝汶。当时联合国则通过决议谴责印尼军事入侵。因此，从历史、种族、宗教、语言和文化上看，东帝汶不是印尼的一部分，走上独立是必然之路。

　　亚齐则并不具备这些历史因素，它只是强烈的宗教倾向要求独立为一个政教合一的伊斯兰教国。这样的背景，在当前的国际环境下，尤其不可能得到主流国际社会的支持。

　　另外，在亚齐问题上，印尼国民的认识远比在东帝汶问题上要一致；而亚齐内部也分为主张独立和留在共和国内享受特别自治的两大派。种种因素决定，亚齐不是第二个东帝汶，也不可能成为第二个东帝汶。

　　（作者单位：暨南大学东南亚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