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许多人,许多事,流星般擦过我们的记忆,绚目却经不起岁月的流逝。 二零零三年,春天。原本应当属于绿色和爱情的季节,却用世界最广袤的舞台,上演了一出被称作SARS的好莱坞式灾难片。清华的学生说,老的时候让我们再回忆这段日子;等不到老了,就在摘下口罩之前,跳动的笔尖按捺不住倾诉的欲望,我们想记录下这个非典型的春天。 当非典还只是“遥远”的南方的一个传说,还只是口沫横飞里的一种谈资,我们更多关注的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战斧”,是文华酒店飘落下来的张国荣,是北大清华的两声巨响。公交车上偶然遇到戴口罩的少女,只会成为揶揄的对象。有人毫无遮拦咳嗽着,有人放肆地、象刘半农描述那样“哈啵依”般吐出一口浓痰…… 好象就是一眨眼的工夫,所有人的面孔藏到了十六层的纱布后面。记得第一次领药时,努力地猜测口罩下面,是否有张熟识的脸。 接下来的日子,各种似真似假的坏消息充斥了我们的耳膜;接下来的日子,身边开始有躁动不安的同学陆续离校;接下来的日子,进出校门成了一种奢望;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开始带着五颜六色的“腰牌”分区就餐。喧嚣的校园突然平静,隔着围栏相望却不能相拥的情侣成了这个春天里最独特的一道风景…… 突然间我们意识到,这不是一部好玩的电影,我们和我们的城市,我们和我们的国家,我们和我们的民族,正经历着一场生死存亡的考验。军医大学的一位研究生被抽调到抗非一线前,在网上以一个军人和一个大学生的名义发出了这个的呼喊:“国难当头,吾辈共赴之”。 “国难当头,吾辈共赴之”,好熟悉的文字,我们在金人铁骑马踏中原的时候听岳飞说过,我们在西洋利炮炮轰虎门的时候听关天培说过,我们在鬼子横行的时候听张学良杨虎城说过,就是这样的一种熟悉,恐惧没有了,抱怨没有了。记得好象是《南方周末》最先打出公益广告“SARS:Smile And Retain Smile.” 在灾难面前保持微笑的民族难道还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用独立的判断代替不安和焦虑,曾经盛极一时的玛雅文化真的是被瘟疫消灭的吗?拯救一个民族的,是这个民族自己;消灭一个民族的,也只能是这个民族自己。 这个时候的中国,最需要的是勇气。那些平时在我们看来只会收红包的医生,是如何义无返顾的用生命去换取生命,《时代》周刊说他们是“亚洲英雄”。……在广州,为救治一个病人二十个医护人员倒了下去的时候,我们明白了什么叫勇气。 这个时候的中国,最需要的是责任。飞机没有停,火车没有停,公共汽车没有停,道路每日依然会被清扫,一些大学生跑掉了,但更多的大学生坚守在校园,看到一位老师面对仅有的一个学生,依然一丝不苟地讲课时,我们明白了什么叫责任。 这时候的中国,最需要的是团结。北京人民医院门前的千纸鹤,居民楼里被隔离的普通市民,校园里不一样的五四歌会,还有那些我们或喜欢或不喜欢的歌手的歌声……在杭州,三千多人在母亲节的晚上,手捧着蜡烛聚集到杭州市人民医院的时候,我们明白了什么叫团结。 校园里有幅标语写的非常好“美好的生活只是象冰一样凝结,终究会象花一样重开”。不久前看到有人戴上口罩拍照留念,这伴随着我们一个季节的口罩或许将会永远扔在回忆里了。在摘下口罩之前,除了回忆,还必须思考,为了我们的生活不再象冰一样凝结而思考。对于历史,对于未来,对于将要在二十一世纪迎来伟大复兴的中华民族,这绝对不是马后炮式的责问。再不可一世的病毒也有其产生、发展、灭亡的过程,而只有当心中那个大大的问号变成惊叹号的时候,这场灾难,或许才算真的结束…… 需要思考的有很多很多:国人吐了几千年的那口痰是不是还打算吐到22世纪;伸向野生动物的筷子刀叉什么时候才能填满无底洞般的胃;那些平日里被称作“宠物”的猫狗在灾难面前是不是该做棍底冤魂;四川等地流传的“小孩出生会说话,绿豆汤可以防非典”,广西等地的鞭炮声声,这些我们老祖先们留下的“光荣传统”还要继承到什么时候;我们还有那些发国难财的同胞,那些趁火打劫的同胞,那些麻木不仁的同胞。 余秋雨先生说:“当一切很快过去,回过头来会发现,我们迈出了多么大的一步!” 但愿! …… 摘下口罩前一些不成章法的杂感,纪念我们共同走过的,那段不平凡的路…… 作者: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 侯巍林 转自搜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