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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内无性或者少性的现实,正在动摇着夫妻家庭存在的根基。它从一个侧面,呈现着我们时代的精神状况。
婚内无性或者少性的背后,其实包涵着丰富的社会信息,是社会之流转、运动与整合在家庭细胞上的投射。列维·斯特劳斯指出,何时何地,只要夫妻家庭形式衰败,人们必定要问:此一群体,其社会、政治、经济与宗教的演变,是否经历了(或者正在经历)特殊的走向?这位20世纪最伟大的人类学家同时指出,通过婚姻建立的夫妻家庭,它所代表的,乃是一个经过选择对比的中策,是多种可能形式中的某种平衡状态。
现在,这种平衡状态正在经受冲击。很显然,这决不仅仅是一个生物学问题。
当道德专家法律专家和其他的什么专家,都在异口同声谴责婚外性关系的时候,一个同样重要的现象,却未能引起足够的重视,那就是:越来越多的婚姻,正在被少性或者无性所困扰、威胁。与此同时,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大量的性用品商店像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大街小巷之中,类似“伟哥”“金枪不倒”之类的壮阳药物,也悄悄成为百姓床头柜上的必备用品。
如此种种,都让人忍不住要问,中国人,你到底怎么啦?中国男人,是不是患上了集体阳痿?
中国人民大学性社会学研究所的潘绥铭教授带领36名研究员,历时一年,进行了一次全国范围的随机抽样调查,在全国城乡60个地方,对3824位20岁到51岁男女的性生活状况进行了了解,调查结果让人大跌眼镜:婚姻让性走开?这份调查最“耸人听闻”之处是:在他们调查的已婚或同居的男女中,超过四分之一的人(28%)每个月连一次性生活都没有,在最近一年里连一次性生活都没有的则占6.2%。而在美国,20多岁青年夫妻平均每周过三四次性生活;30岁以上的则有大约两次。
50岁以后才会降为每周一次。而据说,网上也已经出现了这样的调查结果,说中国男人平均到37岁时就只能保持每年一次的性能力,而且精子的质量也大大不行。如果这是事实吗?的确令人恐慌!
难道婚姻正在让性走开?
工作压力大形成“无性夫妻”
在日本经济发展最快的时期出现了所谓的“无性夫妻”,因为常年加班和工作压力的增强,日本的一些男人回到家后往往是倒头就睡,根本顾及不到妻子的需求。
在导致夫妇之间“无性”的原因中,“性的回避”占第二位。结婚几年,工作刚刚起步的年轻人大多是处于这种状态。他们在30岁左右,职位不上不下,稍微努力就有可能上个层次,不能不把领导的脸色和升迁当回事,只能是舍了小家顾大家。他们已经在经济的发展和生活节奏的加快中,沦为经济动物。他们考虑问题往往从经济角度出发,将感情放在一边。
城市越大爱情反而越少
“耸人听闻”之处是:生活在大城市的人们,性生活是最少的,与农村人相差无几,而县城里的人们,性生活却最多。潘教授认为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二:一是大城市的生活更加紧张繁忙,自下而上压力过大,使得人们投入性生活的兴趣、动力和精力都不知不觉减少了;而县城的生活相对安逸,性生活自然较多。二是城市越大,已婚或同居的人们之间的爱情反而越少。这样的结论让大城市人的优越感遭到重创。
无性福等于不幸福
零点公司所做的另一项调查显示,82.5%的中国人更加看重“性生活的质量”,特别是在北京,这一比例更接近90%。
零点调查在北京、上海等6城市针对18至60岁人群进行了调查,共访问2719名城市居民,结果显示,更多市民认为在最近的将来,“性生活质量更被看重”、“未婚同居现象增加”、“离婚更自由”、“丁克家庭增加”,并对婚姻的超级稳定方式保持质疑的态度。
调查发现,北京受调查市民中的87.57%认同“性生活质量更被看重”,而在高收入高学历人群中(月收入3000元、大专以上学历),这一比例更超过96%。
下半身问题,上半身解决
杨伶俐的婚姻危机解救于一位异性朋友的电话。爱人间的吃醋,最终唤醒了埋藏在丈夫身体深处的爱欲。很险,但这样的风险也许值得一冒。
虽然证实了丈夫并无二心,并且仍然爱她,但她始终以为,爱是需要表达的,以更为本质也更为贴切的行动方式来表达。如果你爱她,就跟她作爱吧,物质生活也是需要的,但并非第一位的。
当闺中女友得知她年纪轻轻,却守着活寡时,都劝她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把性和爱分开来,分别解决,寻找外部解决之道,一句话,找个“二爷”算了。这种事,在广州这样的城市,在杨伶俐这个阶层的女人们来说,反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杨伶俐承认,她差点就滑到了危险的边缘,好在她终于能够悬崖勒马。
但这却给了她灵感。丈夫在家的时候,她就悄悄通知一位异性朋友打电话过来,并且借故走开,让丈夫去听电话。当这样的事情频繁出现在这个家庭,丈夫开始不安了。要知道,让一位丈夫老是接到一个陌生男子打给自己妻子的电话,毕竟不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
他坐不住了。醋意,使他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妻子身上。醋意,唤醒了他男人的本能,让他意识到,作爱,其实是男人的一门必修功课。
潘教授的调查也证实了这一点,对于同居或者婚姻中的男女来说,吃醋的程度越强,他们性生活的频率也就越高。
吃醋,源于占有的嫉妒,也源于爱意。
在我们的生活中,不是吃醋在减少,而是最根本的爱情的减少。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不仅反映在精神层面,也反映在最直接的身体层面。一些有过无爱之性经验的人们往往发现,那些没有爱的性,并不能给他们带来真正的快乐。而美国性社会学家们的调查也证实,与那些认为婚姻是索然无味的、例行公事的流行说法相反,那些说自己获得了肉体快乐和情感满足的人,恰恰在夫妻当中最多。
一个古老的问题再次摆在现代人的面前:下半身的障碍,最终还得借助上半身来解决。
下半身问题,下半身解决
爱需要学习,性也需要学习。有爱的男女未必就一定能获得快乐满足的性生活。无论对于男人还是对于女人,结果都一样,几十年如一日,一成不变地重复一种机械运动,不仅仅是对人的耐心的考验,也简直就很不人道。
一些古老的观念也在影响着男女们的性生活质量,比如对男女角色的指认,道德观等等。回到下半身,并不是一句空洞的呼吁。
除了最合乎道德标准的“传教士”式(男上女下),卫杰从未用过其他姿势与妻子作爱。十几年婚姻岁月如烟,留下的惟一记忆就是,夫妻生活就是一次又一次不断重复的机械运动。虽然也跟别人一样造出了人,但说到乐趣,感觉就差多了,两个人慢慢地就没了性趣。对此,卫杰当然也有自己的说法,孩子要读书,单位效益不好还有下岗危机,哪有那么多乐趣好讲,能够平平安安地过活,就算是幸福,饱暖生淫欲,哪是我这号人该有的想法。
卫杰也从未打算要改善自己的夫妻生活,习惯早已成自然了。他当然也有自己的充分理由,十几年夫妻相濡以沫,夫妻之间早成亲人了,像“毛片”上那样,他做不到。
照那样做,自己会有一种强烈的犯罪感,对她也是人格上的侮辱。
上、下半身的对立,不仅仅出现在像卫杰这样年龄稍大,知识和收入都偏低的人群中,在年轻和高学历人群中,它有时候也以其他模糊的面目出现。
“只要有开放,就一定会有保守”,罗伟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保守主义者,在家庭观念上保持着非常传统的看法。他跟女友同居已经两年,并且打算平稳过渡到婚姻之中,性生活频率不算高,可能比这个年龄段的平均水平还要低一些,但他认为这其实很正常,家庭生活的理想状态就应该是这样的,平静,不需要太多的激情。
虽然不像卫杰那样单调,但罗伟的姿势也仅仅局限于比较固定的两、三种,他从不把年轻人乐于珍藏的色情物品带回家,也从不赞成女友阅读色情小说,观看黄色电影,“家庭的纯洁性必须捍卫,有些东西必须要分开,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上帝的归上帝。”虽然并不能明确描述,但他始终固执地以为,夫妻就应该有夫妻的样子,“跟情人是一个样子,跟妓女是一个样子,跟自己的妻子则绝对应该是另外的样子。搞不好,就会乱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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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我们的生命如桃花一般只在春风中一闪而逝,所以我们更希冀着永恒;正因为爱情像朝露一样被岁月的光芒瞬间蒸发,我们才更渴盼着海誓山盟,此生惟一。
有的时候我们可以潇洒地走开,有的时候我们却要像尾生一样守着自己的信念,即使它可能成为别人的嘲讽目标。
在很多时候,我们往往以为自己看明白了一切,实际上,一切可能恰恰与此相反。夏明照 实习记者 刘文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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