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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廖洪武
顺义区天竺镇因为靠近首都机场，被称为“国门第一镇”，天竺镇天竺村又因此被誉为“国门第一村”。这些年来，随着村集体经济实力的强大，天竺村村民可以享受到越来越多的福利。在优厚福利待遇的诱惑下，一些人开始以假结婚（外来男女上门或嫁到村里迁入户口后闪电式离婚）的方式成为天竺村村民。在这种情况下，1999年1月，天竺村无奈之下制定了村规：1982年后离婚的外来人员不享受村民待遇。天竺村包括李春华在内的几名离婚妇女的村民待遇因此被剥夺……
离婚妇女不享福利
1999年以来的每年农历小年（农历12月23日），李春华都会格外感到孤寂和失落。因为这一天，是村里发“存本付息”（天竺村给村民发放村集体存款利息的一种称谓）的日子，同样是天竺村村民的她，却无法享受这一福利待遇。
不仅拿不到“存本付息”，取暖费、粮食补助、燃气补助、村民购房优惠等村里的其他福利（折算下来每人每年2000元左右）李春华也无法享受，因为按天竺村1999年制定的村规，像她这样的已离婚的外来人员不享受村民待遇。
12月3日，在天竺村府前街府斜胡同16号的小平房里，记者见到了年逾四十的李春华，粗糙的皮肤和深色的衣服使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显老。
“你看，这是我天竺村的户口簿。”李春华迫不及待地向记者展示她蓝色的户口簿，上面清楚地写着户主李春华的名字及详细家庭住址。因为上大学的女儿的户口已迁走，户口簿就留下她一个人的名字。
李春华说，1981年12月，她从离此不远的天竺镇岗山村嫁到了天竺村。起初生活得很幸福，并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1994年，“因性格、感情方面原因”，她不得不和丈夫离婚。离婚后，她带着孩子继续住在天竺村，日子虽然过得比较清贫，但村里越来越多的福利待遇在一定程度上减小了她们的生活压力。
1999年元旦后不久（即农历1998年的小年），天竺村第一次发放“存本付息”，每人700多元，李春华没有领到钱。村干部给了她一张《天竺村关于“存本付息”问题有关规定》，其中规定五类人不在“存本付息”发放之列：1.退休工人。2.已经农转非人员。3.1982年元月1日以后出生的计划外生育子女。4.1982年元月1日以后离婚且户口未迁出的人。5.1982年元月1日后不属于“有女无儿户，男到女家”的迁入女婿，有女无儿户姐妹几个，只给一个。
根据这一规定，李春华被村委会定为第四类人，拿不到“存本付息”。
2001年开始，天竺村村民每人每年可领到300元的取暖费，李春华同样不在发放之列。此后，李春华的其他福利待遇逐渐都被取消（免费使用自来水除外）。
“你最好把户口迁回娘家，天竺村不是你的根，离了婚那些待遇你当然就不能享受了！”有的村干部开始耐心地给李春华做思想工作。
李春华感到愕然。
俩农妇上访讨说法
“在天竺村生活了近22年，小孩也这么大了，离了婚我就不是村里的人吗？那哪儿又是我的家？”李春华陷入迷惘之中。
作为农民，没有耕地（天竺村很多村民都没有），村里的福利享受不到，还得供女儿读大学，仅靠出租房子和亲戚接济维持生计的李春华感到了生活的艰难。
“我想讨个说法。”今年3月，李春华突然意识到应该向上级部门反映自己的情况。她首先找到天竺镇信访办公室，当时一位姓高的工作人员表态：“我说应该给的嘛。”但一段日子后，并没有好消息传来。她接连找了好几个镇领导，虽然每次都得到了口头应允，有的表示“马上调查”，有的表示“马上研究”，但李春华期望的结果迟迟没有出现。
在上访期间，李春华认识了和有她类似遭遇的离婚妇女梁加春。1988年结婚，1993年离婚的梁加春同样失去了天竺村村民的待遇。
两个离婚的农妇开始到区里、各级妇联、法律咨询机构讨说法。这期间，有人向她们输灌了一种令她们将信将疑的说法：要想打官司的话输一半赢一半，因为村规是通过村民代表大会制定出来的，大家都同意了就管用，那叫村民自治，镇里都不能干涉。
这种说法愈加让李春华感到无助，每次看到天竺村发布一些通知或布告时，她都没有勇气正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天竺村的村民。
奇怪村规出台原因
“我们建议离了婚的妇女将户口迁回娘家。”在天竺村村委会办公室，一位姓桂的村副书记很明确地告诉记者。
桂副书记说，当时像李春华一些外村人之所以能成为天竺村的村民，是因为做了天竺村男人的妻子。现在这些人离婚了，就应该按农村传统习惯将户口迁回娘家。当然不迁走村里也不会强迫，但一些待遇就不能享受。集体财产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是曾经对天竺村作出贡献的人留下来的，没有天竺村根的人不能享受。
离婚者不享受“存本付息”的规定之所以以1982年元月1日为界限，她解释说，那一年起生产大队解体了，此后离婚的妇女就没有参加村集体劳动，也就是对集体经济没有贡献，因此不能享受村民待遇。
桂副书记还告诉记者，离婚妇女不享受村民待遇的另一更重要的背景是：曾在一段时间，有些外村人看中天竺村的福利，搞“假结婚”，今天结婚迁来户口明天就离婚。如果让他们都享受待遇，大多数村民的利益就无法保障。但这些假离婚者又不好界定，无奈之下，村里就来了个一刀切。
“如果离婚妇女都享受村民待遇，那么一个男村民就可能要离结好几次婚，这样一来，就像一只手伸出好几只勺分锅里的东西，大家谁会同意呢？我们的做法就是保障大多数人的利益。”桂副书记言语中有几分无奈。
记者了解到：该村还有一对应政策，本村女子外嫁离婚了，户口可迁回来，并享受村民待遇。至于村规出台以来，究竟有多少离婚的人失去了村民待遇，记者没能从天竺村委会得到具体数字。
镇领导将督促修改
在天竺镇政府大院，一块“国门第一镇”的石碑，不能不让人多注视几眼。
“她这人比较倔。”曾屡次接待过李春华的镇党委单副书记对李春华有很深的印象，他告诉记者，镇里面已经知道李春华的情况，正在研究解决方案，但不管怎么样都需要一个过程，毕竟涉及政策的问题要有程序。一方面，天竺村村规出台有其特殊背景，在一段时期是起了积极作用的，保障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另一方面，李春华的遭遇是一个特例，因为按农村传统习惯，离婚妇女是应该回娘家的，事实上，天竺村大多数离婚妇女户口都迁走了，李春华比较坚强地留下来。
单副书记坦然指出，天竺村离婚妇女不享受村民待遇的规定，从法律角度来看的确与国家一些法规相抵触，现在也有些不适合发展的要求，镇里会督促天竺村在将于2003年1月18日召开的村民代表大会上作出相应修改。在这之前，如果李春华在生活上有困难，可以找政府救济部门，组织对她是负责的，组织也一直在关心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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