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阶段的深圳改革试验，我认为有这么几个切入点。

　　第一是特区体制问题。特区体制进还是退，各种意见都有。我认为最好是进。

　　最好怎么进呢？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其它不变，只变海关。海关是一线管出口，二线管进口，只做这种变化，把海关一、二线功能分开。说得形象一点，好比画两个圆，中国大陆画一个圆，香港画一个圆，这两个圆交叉的部分就是深圳特区，它对外也是开放的，对内也是开放的，两边双向合作，双向联合，非常有利于香港的发展，也有利于深圳的发展，更有利于和内地的联系。这个我们做过全套方案，现在还可以拿出来参考；第二个选择就是把特区建成世界通行的自由贸易区━━境内关外，这也非常有利于香港的发展，有利于跟香港经济的衔接。这个方案以前也提过，现在也还有借鉴价值。这是两个进的方案。

　　如果不是进，是退，那就把二线撤掉。一个城市建了一个一百六十多公里长的铁丝网，五千多人把守，每年上亿的开支；实际上有什么功能？实际上没什么功能嘛。如果特区体制是退不是进，那就把二线关撤掉，还深圳一个完整的城市。但如果是进而不是退，那么二线就还有功能还有作用，就还要加强。

　　第二是行政体制改革问题。这方面深圳主要做了两个试验。一是九个法定化。这个做得对，行政职能、机构设置、编制等等一定要法定化，不能想怎么变就怎么变，要限制随意性，行政程序一定要相对稳定。

　　再就是“行政三分制”。这个问题有很多争议，我个人认为确实不严密。绝对权力就是绝对的腐败，所以权力一定要有约束，我们必须要有自己的约束办法。但不见得是“行政三分制”，主要还应该让人大这个约束硬起来，要有一个大的权力制约设计。这个势在必行。否则，经济再怎么好，最后也要被腐败吃掉。现在查腐败的成本特别高，要靠约束机制来节约这个成本。这方面深圳要探索。

　　第三是指导思想的问题。这个问题三中全会已经明确了。我们有权改的，也能改的，我们就自己改，不用请示，顶多汇报一下。有些不在权力范畴的，自己不能改的，必须报批的，也要争取改，也要试验。要主动，首先我们自己得拿出方案。中央、地方两个积极性要结合起来。

　　还有一个就是扩大镇一级的直选试验，1995年有领导同志来深圳视察，我们做了汇报：深圳19个镇，党的组织非常健全，地区经济发展很快，领导威信很高，能不能让我们试验一下这些镇的镇长直选？总要扩大民主嘛，不能老是停留在村一级嘛。他们都很高兴，好啊，你们是特区嘛，应该试验嘛；你们写一份报告吧。我们就给上级写了报告。结果呢，说不合规定，否决了。这未必有道理嘛。不合规定的不只是直选啊。深圳最早搞土地拍卖，但宪法规定土地是国有，你怎么能拍卖呢？但我们还是突破了，还是前进了。所以这里有一个思想问题，就是允不允许下面试验。

　　第四是政府审批制度的改革。政府审批问题三中全会决定说得非常好，就是除了涉及国家大的资源配置的，涉及国家安全的，涉及限制性的项目要国家批，其它都是备案，由市场经济来决定，就不要审批了。这个程序一改，审批项目减少了很多，政府职能减少了很多。虽然深圳从1997年就开始改革审批制度，做得比较好，但还是没有做到凡属于鼓励的项目、凡不属于三中全会提到的特别重大的项目都不要审批。其实以前我们这么尝试过，但有关部委马上下文件，说你们这么干是违法的；我规定的，你们没有资格取消，你们马上要恢复。并且给海关发了文件，要海关一律不承认，不予免税，不予注册。那一下子就完了，不得不收回来。现在中央已经这么决定了，我们当然还要这么干。

　　第五是干部人事制度的改革。三中全会决定说党管干部原则和市场化选择相结合，这个问题怎么理解呢？我想，党管干部应该是党设计一套体制，让人才涌流，你按照这套体制运作就行了，这是高一个层次的领导，党管大方向。具体到人，要尊重市场选择，不要一味搞委任。最近有个全国性的调查，同意组织任命经营班子的，只占0.9％，还不到1％，可见组织任命已经不适应市场经济。

　　第六是户籍制度改革。深圳人口中，户籍人口比例很少，这个比例在全国所有城市中是最低的，这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有些在深圳创业的老板到现在还没有深圳户口，他对深圳就没有认同感，没有“深圳是我家”的感觉，说不定哪天就走。所以凡是符合条件的、家在深圳的，都应该解决户籍问题。要改革城乡二元结构产生的传统户籍制度，建立现代的户籍制度。

　　第七是加强政府的公共服务职能。我们的政府职能中，最薄弱的是市场监督、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的职能，这方面怎么加强，要拿出具体内容和执行措施，要落到实处。

　　第八要建立政府信用制度。政府不能失信于民，否则后果是很严重的。我听北京的同志说，到北京上访的，有80％的问题可以在基层解决，不是无理取闹，都是因为基层政府不负责任，失信于民，使问题恶化，才导致越级上访越来越多。这也是不安定因素，不要小看。

　　最后是职务消费问题。职务消费这一项，不合理的占绝大部分。所以这个问题恐怕要引起重视，研究对策。这也是行政体制改革的一项内容。

　　（本文系作者2003年10月23日在深圳一次研讨会上的发言，作者系深圳市原市委书记，未鸣整理）

　　（《中国改革》杂志社 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