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原副局长强奸少女仅获刑三年，不少官员则将财政资金当做“唐僧肉”

　　本报记者胡杰 福建周宁报道

　　认识周宁官场之前，先见识一则流传于当地民间的顺口溜：“小小周宁县，贪官最淫贱，豪宅加淫妇，乡官追知县。警官奸女生，书记泡一连，刮地7年整，乌烟蔽全县。擒贼先擒王，两规显灵验！”根据这则民间顺口溜，不难理解周宁之“名”缘何来自官场，按有关部门提供的数据，到2003年底，周宁共有包括被称为“三光书记”在内的数十名官员卷入了腐败案件中，其中15人被追究刑事责任，目前，这些腐败官员们因涉嫌受贿罪、贪污罪等罪名，已被分别提起公诉。从民警升为公安局副局长仅用8天熟知情况的人都知道，因为他是林龙飞的人陈长春的案子早在2001年即发生。2001年5月9日，14岁的少女陈某被人强奸后报案，身为县公安局副局长的陈长春负责侦办此案。5月31日20时许，陈长春以了解案情为由，让驾驶员将陈某接到宾馆房间，不顾她反抗，强行与其发生性关系。案发后，陈长春分别指使他的驾驶员和外地朋友作伪证以逃避罪责，并出资贿买受害少女及其母亲，罪行败露后，陈长春畏罪潜逃，2003年11月4日被警方抓捕归案。2004年3月初，周宁县法院对此案进行一审判决，以强奸罪判处陈长春有期徒刑3年，以妨害作证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3年。判决一出，舆论大哗。周宁县检察院以量刑过低为由抗诉，请求宁德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予以改判。今年3月23日，宁德市中级人民法院二审，以陈长春犯强奸罪，判处有期徒刑8年；犯妨害作证罪，判处有期徒刑5年，合并执行有期徒刑12年。

　　宁德市纪委日前对周宁县法院相关责任人作出党纪处分，给予院长江祖玲、分管副院长陈木森党内严重警告，给予本案主审人、刑庭庭长阮金钟开除党籍处分。看上去，这些事与林龙飞的腐败窝案关系好像不大。但在周宁，人们更愿意相信这是林龙飞流毒影响的结果，认为这是周宁官场乱局的冰山一角。

　　在周宁，陈长春是个名头很响的人物。除了强奸幼女的劣迹外，人们经常提起的是，他曾创造了升官的火箭速度———短短的8天内，由民警被提拔为派出所长，然后由所长被提拔为公安局副局长。熟悉情况的人都知道这样的原因：陈长春是林龙飞从宁德带过来的干部，是林龙飞的人。“陈长春是林龙飞圈子里的人，平时吃饭喝酒打牌经常在一起，他比公安局局长都牛。”了解陈长春的人说。周宁县一位在任的干部认为，陈长春敢于知法犯法强奸幼女，这与林龙飞平时的纵容脱不开关系。“三光书记”也曾被寄予厚望出生于农家，当过团干部，曾获硕士学位在周宁民间，林龙飞被人们称为“三光书记”，即“官位卖光、财政的钱花光、看中的女人搞光”。实际上，林龙飞在8年前刚到周宁时，周宁的干部群众曾对他寄予了很大希望。今年47岁的林龙飞祖籍闽北建瓯，出身农家，担任过团干部，曾在宁德市挂职，1996年5月出任周宁县委书记，曾获南京大学工商管理硕士学位。林龙飞也是改革开放后在周宁县委书记任上最长的一个，到2003年4月他被“双规”时止，整整7年。“开头来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周宁有希望，请来了个能人。”一位周宁县的退休老干部说：“他年轻有活力，学历又高，讲的话也动听，说自己去过国外多少多少地方，也想把周宁搞成什么什么样，觉得他心气挺高，是个干事的人。”客观地说，林龙飞在周宁的头两年，确实也干出了一些政绩。“比如周宁县省道小浦线东段的拓宽就是林龙飞的功劳，以前从周宁到福州坐车要走10来个小时，现在路修好了，时间缩短了一半。”一位在职干部对此深有体验。“芹山电站的建成投产，他也花了心思，还有，周宁现在的旅游开发，也都是他在的时候搞起来的。”与此同时，林龙飞身上的毛病也开始显露出来，知情人说，林在上任伊始，即开始索贿受贿，后来更加有恃无恐。

　　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跟众多贪官一样，林龙飞捞钱的主渠道是卖官“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据周宁干部说，这是林龙飞常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一个曾与林龙飞熟识的干部说，林龙飞并不满足县委书记的职务，他到周宁来一开始也只是想当个跳板，谋划更高的升迁。知情人说，2000年左右，林龙飞开始活动，想调到邻近的福安市当市委书记。福安与周宁虽然都属宁德，但经济条件天壤之别。据知情人说，福安的一些在任老干部们知道林龙飞将来福安任职的消息后，联名给上级写信，明确表示抵制的态度。林龙飞最终没能实现升迁的愿望。他后来在法庭上也坦承：因为仕途不顺，心理不平衡，想多捞点钱，堤外损失堤内补。他也萌生过辞官下海的念头，想趁在职时多捞点钱作日后经商的资本。就像众多被查处的贪官们一样，林龙飞最主要的捞钱渠道也来自卖官上。按此前新华社的报道，林龙飞任县委书记期间，共有一百多人向他送钱送物，其中列入检察机关起诉书的就有67人。林龙飞则在党政干部的职务提拔、人事调整和职工安排及工程发包、土地开发过程中，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234万元。财政资金被当做“唐僧肉”2002年底，县财政负债达2..7亿元，赤字1.04亿元检察起关起诉书中有这样的例子：1997年3月，经林龙飞同意，陈妙华被任命为周宁县建委主任科员，为感谢林龙飞的关照，陈在林的办公室送给林4000元。2001年8月，陈妙华被任命为周宁县建委主任。当年11月，陈为感谢林龙飞的“栽培”，在林的宿舍送给林4万元。此外，林龙飞还先后5次共收受陈妙华所送的6万元。作为林龙飞的“回报”，在2002年机构改革中，陈妙华顺利留任建设局局长。知情人透露，一般来说，林龙飞提一个副主任科员、主任科员，收的是数千元，而提拔一个副局长、局长，收的则是数万元。按检察机关起诉书中所述，为了向林龙飞买官，周宁一些单位负责人就用财政的钱送，普遍采用的手法是用接待费等发票、收据冲抵行贿资金。例如，陈某在任县财政局局长期间，除了个人行贿外，还以财政局奖金的名义给林龙飞送钱，合计1.96万元。周宁县土地局办公室主任章某以虚增土方量的方式从珍珠场防洪工程中套取3万元现金，从中拿了1万元送给林龙飞。上行下效，周宁县许多官员都将财政资金当做“唐僧肉”而拼命分噬。周宁县人口仅19万，是一个财政穷县，每年上级财政转移支付和各种补助就有5000多万元，而到2002年底，县财政负债高达2.7亿元，财政累计赤字1.04亿元。

　　赌博、放高利贷、搞“群芳会”每次赌博林书记都能“神奇”地“赢钱”

　　在检察机关的起诉书中，林龙飞除了被指控犯有受贿罪，还被控犯有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即“有230多万元的财产或者支出明显超过其合法收入，差额巨大，而本人又不能说明其合法来源。”周宁县的一些干部则证实，林龙飞来源不明的巨额财产，不排除是从赌博和放高利贷而来。公诉机关指控，林龙飞喜好赌博，并通过赌博等形式索要钱财。在周宁县干部中流传这样一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林书记晚上打电话。”林龙飞晚上没事时喜欢找干部“打牌”，接到电话的干部都知道“林书记想赢钱了”，而每次赌博林书记都能“神奇”地“赢钱”。一次，包工头郑某与林龙飞打“跑得快”，赢了9000多元，打完牌后，郑某便将赢的钱加上自己的钱，凑足了1万元整，送给林龙飞。按公诉机关指控，林龙飞还通过放高利贷敛财。据周宁县干部们证实，林龙飞曾把一大笔钱放在县财政局，财政局则定期给他高额利息。林龙飞还曾把钱投到一个工程上，利息都在2分以上。新华社一篇报道说：“按有关部门统计，在任期间，林龙飞共发放高利贷220万元，利息收入就有60万元。”但承办此案的宁德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一庭副庭长林伟否认了这样的说法。林伟告诉记者，林龙飞放高利贷的事实确实存在，但检察机关并没有认可上面的数据。实际上，林龙飞放贷的钱一直没有收回，有关部门一直在对这笔钱进行追讨。根据新华社此前的报道，林龙飞对生活上的一些劣迹并不十分掩饰，以至于社会上还有这么一说：他曾在福州豪华大酒家摆下2桌酒席，宴请与之有关系的十几名漂亮女子，被人称为“群芳会”。宁德法院刑一庭副庭长林伟表示，林龙飞的“作风问题”是民间的说法，法院审理时并没有涉及到这部分内容，检察院的起诉书中也没有这些内容。周宁的反思：一把手权力过大了？所有的科级以上干部都重新进行全面考核今年2月9日至12日，林龙飞涉嫌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在宁德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据有关办案人员称，该案预计将很快宣判。与此同时，周宁县乃至福建省对林龙飞案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周宁县委常委、宣传部长陈绍茂告诉记者，在干部任用上，周宁县今后将严格按照领导干部选拔任用条例的规定来办，所有的科级以上干部都重新进行全面考核，并报市委组织部和纪检部门备案。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干部说，从林龙飞的事情，有关部门应当认真思考这些问题：是否赋予“一把手”过大的权力了？是否过于强调下级服从上级了？是否过于忽视法律规章制度的执行了？从林龙飞的案件中，有关部门应该拿出切实可行的措施办法，彻底堵住或切断“一把手”的“卖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