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正在失去自信？评中国如何应对美国羸弱化

     美国权势的“形势性羸弱”和长远的结构性羸弱与中国的迅速和平发展，就是第二届布什政府将面对的中美关系的根本框架，两国之间在东亚的国际政治经济影响方面的“权势转移”也已开始逐渐显现和发展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伊拉克战争和反恐战略是今年近乎白热化的美国大选中的头号辩论主题。围绕这两个问题，布什阵营与其对手之间进行了激烈的相互指责和争论，美国舆论或美国社会也在很大程度上由于这两个问题而形成相当持久、异常固定和“严格对半”的分裂。这一情形从深层说，反映了世界政治中美国权势地位的变化。

　　美国失掉了自信

　　与第一次海湾战争前后的美国权势和权势意志（使用权势之意愿）的高峰状态相比，更与“9·11”事件后约一年时间里甚至更加夺目的再度巅峰状态相比，当前世界政治中的美国权势总的来说无疑有其近乎急剧凸现的“形势性羸弱”，那就是美国在伊拉克陷入的严重困难和由此带来的国际权势格局的重要变动。

　　除了对伊战争给美国在军事、政治、财政、外交等各方面造成的困难和美国权势在穆斯林世界面对的巨大、经久和异常复杂的挑战外，此次美国大选相当清楚地表明，美国权势和权势意志的一大基础——国内舆论凝聚力和绝大多数公众关于政府的对外政策和国家安全战略的基本共识——已在很大程度上瓦解。

　　仅仅略微夸大地说，美国社会连同布什政府自己，现在面对的最大麻烦是在基本的国家安全问题和战略方面，心理自相矛盾、思想混淆不清、自信近乎无存。这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当前美国对外政策最大的“形势性羸弱”。

　　泥足的巨人

　　美国从其权势的巅峰状态相对下落，还起因于美国权势的长远结构性羸弱，它们近一年多来得到了美国对外政策舆论的越来越多的谈论，其持久性和中长期意义超过“形势性羸弱”。

　　这些谈论，例如颇有代表性地体现在《外交》季刊今年7/8月号登载的《正在进行的全球性权势转移》一文中。在近一年来非常多见于西方和亚洲报刊的同类谈论中间，该文远非独特地强调以中国可能持续几十年的“非凡经济兴起”为首要内容和头号要素，“亚洲正在迅速崛起，连同其日益增长的经济力量转化为政治和军事实力”；“西方必须适应，否则就会掉在后面”。

　　或者，可以将视野从全球缩小到亚洲，观察区域国际权势格局正在进行的变化，那按照《纽约时报》在布什赢得连任后不到几个小时刊登的一篇文章《随美国权势衰减的一个新的亚洲》所说，在于“过去四年里美国在亚洲正在缩减的影响的后果。一种深刻的改组正在进行，中国与其扩展中的经济（还有——用该文后面的话说——“中国的外交精明”）是其首要动力”。第一届布什政府执政的四年总的来说“是美国在亚洲的影响——20世纪下半期该区域的驱动力量——开始其下降螺旋……的一个时期”。

　　在别国的迅速和平发展这一外在结构性原因之外，美国权势的相对衰减也出自若干深层的内在结构性原因，美国《外交政策》杂志今年7/8月号登载的一篇文章《一个没有霸权的世界》将它们界定为“美国巨人的泥足”：（1）美国越来越依赖外国资金来为其过度的公私消费“埋单”；（2）美国驻外军事人力大为不足，无法应付持久和大规模的军事占领、军事平定和政治稳定化所需；（3）美国的“共和体制和政治传统使之难以为（在海外）长期的缔造国家（nation-building）项目确立一种（经久的）国民共识。”

　　东亚“权势转移”任重道远

　　美国权势的“形势性羸弱”和长远的结构性羸弱（特别是后者）与中国的迅速和平发展，就是第二届布什政府将面对的中美关系新的根本框架，也很可能是2008年以后几届美国政府面对的中美未来关系的根本框架。由于中国持续多年的高速经济成长，中美两国之间在经济方面正在进行的力量对比变化（或曰差距缩小进程）已成为世界普遍谈论的话题。两国之间在东亚的国际政治经济影响方面的“权势转移”趋势也已开始逐渐显现和发展，并且越来越广泛地被人们当做东亚的一个具有头等深远意义的事态。

　　不仅如此，尽管美国在世界和东亚拥有近乎史无前例的巨大军事优势，但无论如何，中国近年大为加速的自卫性军事现代化，也正在许多方面缩小着中美之间在东亚的军事力量差距。而且，考虑到美国在世界和东亚的军事关注的多面性，连同军事资源需求方面受到的多方牵制，总体上仍然弱得多的中国军事力量拥有至关重要的“高度集中”之利——大致可集中于台湾问题上的军事斗争准备。中美之间在东亚的“权势转移”当然任重道远，并且前途未卜，但它当前势头可观，潜能可观。

　　推进美国反“台独”

　　在未来相当长的一个时段内，中美关系中最重要、最敏感的是台湾问题。但是，第一届布什政府的有关行为已经显示，在中美间东亚“权势转移”的总趋势中，主要由于中国坚决的阻止“台独”决心和陈水扁当局之竭力谋求“台独”对美国紧要利益的威胁，加上中国的有关战略，近两年多来美国在关于台湾问题的政策行为中最重要的发展事态，就是反对“台独”的逐步清晰化。预料第二届布什政府不会改变新近变得清晰的担心“台独”、反对“台独”的政策态势，尽管另一方面同样可以预料，它至少在可以预见的一段时期里，不会改变美国现行台湾问题政策中至少客观上会鼓励陈水扁当局谋求“台独”的一面。

　　争取保持和推进美国对“台独”的反对态度，是第二届布什政府时期中国对美政策和外交的一项重要任务。与此同时，主要从实现台湾问题上阻独促统的大目标出发，并且旨在争取中美关系的更有利长足发展，可以开始设想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在中美间东亚“权势转移”的总趋势背景下，经过审慎、精明和坚决的战略与政策实施，促使美国今后一两届新政府趋于逐渐接受中国统一，包括逐渐促使美国政府从美国在中美关系中最重要的真正根本利益出发，逐步以致最终在中国与台湾当局之间做出政治选择，结束它在两岸间“脚踩两只船”的状态；为此，最重要的是中国在台湾问题上从言行两方面持续地表明强烈的阻独促统决心。另外，需要进行中美安全关系基本体制建设，其宗旨是在中美间东亚“权势转移”总趋势中防止和控制危险事态，尽可能增进中美关系的战略稳定性，同时促进中国当前和长远的根本利益。

     中国人民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主任 时殷弘